法国小城艾克斯：用细小的美好填平你心上的沟壑

    法国六边形国土的南端，艾克斯城西南30公里，普罗旺斯机场。清晨的AF7663航班滑行、加速、起飞、爬升，机翼切开云雾，艾克斯上空的艳阳穿透飞机舷窗，如过去6年的无数个清晨一样，照在我的脸上。

    这是个临时起意的短暂回归。10天前，忙碌的生活突然面临出乎意料的低谷，又幸运地找到了新的更高起点。悲喜过后，感觉自己的心需要平复，我想不到除了艾克斯更应该去或者说更应该回的地方。一切尘埃落定后的半小时，我买了最快出发的机票，收拾行李，上路。

    10天后的此刻，又一次和艾克斯说再见，脑海中闪过在艾克斯度过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艾克斯城建立于公元前112年，古罗马人选中这块地下泉水涌动的山脚土地，乐享地中海北岸的煦风艳阳。中世纪时艾克斯成为普罗旺斯王国的首都，“好国王勒内”在这里统治着这块被阳光与泉水眷恋着的土地，让这里成了普罗旺斯的中心。今天的艾克斯跨过历史，安然自处在普罗旺斯大区的中南部。14万人口的小城内敛自持，不浮夸，不招摇，而当你一旦尝试去了解它，它就立刻用数个世纪建造起的有形建筑和逾千年沉淀下的无形历史与文化给你震撼。

    从6年前与艾克斯结识的第一刻起，每当这座城市出现在和朋友们的对话中时，我听到的总是惊叹、夸赞、惊喜、羡慕。过去的年月里，在流连四个大洲的土地、走过上百座城市的街道后，艾克斯在我心中的地位也不曾有过一刻动摇。

    来，让我带你去看看过去、现在、将来我最爱的城市。

    自南向北探访艾克斯老城，首先迎接你的是圆亭广场。几条主路以广场为起点向各方延展，车流人流在此交汇，又由此分散到各方。广场中央的喷泉喷涌不息，四对狮形雕塑居高下望，顶层站立着代表正义、贸易和艺术的三座女神雕像。城市虽小，普罗旺斯古都的气势却在你见到它的第一刻显露无疑。

    由圆亭广场向东，城市最美丽的街道米拉波大街向远处延伸。米拉波大街宽广平阔，两侧种着高大的悬铃木。树荫为大街遮挡着每年三百多天每天十几个小时的艳阳，让塞尚、左拉、海明威曾在这里整日流连。宽广的街道只留最内侧来去各一条车道，供汽车缓缓穿行，几倍宽于车道的林荫路留给了漫步的行人。在树影下慢行，你会觉得米拉波大街更像是个被拉长的广场。

    大街两侧的建筑可追溯到17世纪，今天仍然延续着顶层住宅底层商铺的传统模式。银行、影院、商店、书店、餐馆、酒馆、咖啡馆沿街排开，繁华从上午一直延续到午夜，日日夜夜，不停不息。抬头细看，你会发现不少建筑的墙面上残留着用颜料油漆手绘的商铺广告画，经过几十年的雨淋日晒色彩褪去，斑驳的图案就这样变成了米拉波大街的一部分。商铺在门前摆出店里最具特色的商品，餐馆酒馆在门口摆上露天座位，不用走进店门，你就已经能看到每家商铺的特色。在露天座位享用美食美酒，在街上的小店间流连，漫步在米拉波大街看风景，于是你也和其他人一起成了这街上的风景。这座城市喜悦了你，你也繁华了这座城市。

    遍布涌泉的艾克斯城被称作“千泉之城”，喷泉躲藏在老城各处，巷尾街角，总能不期而遇。米拉波大街作为城市最美丽的街道，自然也少不了喷泉。圆亭广场中心的喷泉在米拉波大街的起点，由此向前，一路会经过遍布苔藓四季青绿的两座喷泉，路南侧的小巷里，出现在无数明信片上的“四海豚喷泉”几乎已经成了这座城市的象征。

    道路尽头，勒内王的石像矗立于此，守护着他曾统御的这座都城。由此折而向北，法院广场和布道者广场每星期二、四、六上午的集市上，你可以找到普罗旺斯艳阳丽水滋润的果蔬、带着普罗旺斯独特口味的餐食、大艾克斯地区出产的桃红葡萄酒、艾克斯独有的的甜点卡莉颂杏仁饼、薰衣草制成的各种肥皂……

    穿过法院旁的小巷，市政厅广场是城市最中心的地方。错过了每星期开张3次的大市集？没关系，市政厅旁边的小广场上每天清晨都有小集市贩售日常果蔬。市政厅正门前的广场上，花市和书市交替填满艾克斯的每个清晨。午饭过后，市场上的商摊撤去，广场周边的酒馆咖啡馆的座椅随处可见，点一杯红酒或者一杯咖啡，坐在广场上晒着太阳，你一定会瞬间不屑于纠缠生活中的琐碎。

    从市政厅旁建于16世纪初的钟楼下穿行而过继续向北，到达艾克斯主教座堂，差不多就到了老城的尽头。主教座堂修建在古罗马帝国统治时期的建筑遗址上，是艾克斯最重要的教堂，教堂融合了从5世纪到17世纪不同的建筑风格，却出奇地和谐。

    步行穿过艾克斯老城只需要20分钟，可它能带给你美好生活的感受却会永远跟随你，在这里生活的每一天都是完美的体验：

    清晨出门，沿老城边的环城路跑上4公里；路过米拉波大街上的喷泉，把手伸进泉水里，清凉沁心，清爽传遍全身；跑到大教堂不远处的路口折向市政厅广场，作为第一个顾客从花市买上一只玫瑰花；在菜市场买当天够吃的蔬果；欢快回家，轻手轻脚进门；玫瑰放在枕边，轻声叫醒妻子；早饭后，在叫得出每条小巷名字的老城里漫步；用当天买回来的新鲜蔬菜做一顿午饭；在旺多姆别墅的花园里晒一下午太阳；饱食一顿熟识餐馆里透着普罗旺斯香草清香的全套法餐；日落前在市政厅广场上喝上一杯，吹着风看着夕阳；赶在天色擦黑的时候走到米拉波大街，听树上的无数乌鸦喜鹊同时向着落日的方向吵闹。

    还有还有，还有塞尚几十次用画笔定格在画中的圣维克多山，还有种着大片草坪可以跑跳躺坐的儒尔当公园，还有年初的三王来朝游行，还有那圣诞前后的传统粘土泥人市场……

    我想不到更美好的生活。艾克斯，可以给你这一切。

    过去的这些年里，我一直在问自己一个问题——艾克斯为什么会成为我最爱的城市？就在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仿佛找到了答案。

    艾克斯不是美轮美奂的，而是持久永恒的。分布在城市各处的喷泉、街边的露天餐座、市场上的花农果农、市中心手工制作木头飞鸟的工匠大叔，许多年过去了，它们和他们仍然在那里，不曾改变。

    巴黎是融汇包容的，北京是极速求变的，温哥华是清冷僻静的，卡萨布兰卡是婉转温吞的。而艾克斯，既开放，又自持，既厚重，又精致，它最让我迷恋的，正是它时时刻刻让我感觉到的生活中那些细微的美好永久持续的可能。

    生活的安逸、内心的平静，都建立于美好事物的可持续，追求这种持续性本就是蚀刻在人类灵魂深处的本能。

    爱这座城市。日日夜夜，艾克斯就在那里，等着用无数细小的美好，在你走近它时，填平生活在你心上留下的条条浅沟深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