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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6月01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她们逃出恐怖组织魔掌,但噩梦没有终结

“博科圣地妻子”:去不掉的标签

本报记者 高珮莙   青年参考  ( 2016年06月01日   06 版)

    阿米娜和4个月大的女儿

    活动人士呼吁尼日利亚人拥抱所有曾被“博科圣地”绑架的女孩。

    法蒂说,女孩们心甘情愿地绑上炸弹,只是为了寻求解脱。

    5月17日,两年多前被恐怖组织“博科圣地”绑架的尼日利亚女孩阿米娜·尼克基(Amina Nkeki)逃回家乡。3天后,另一名被绑架的契帕克中学女孩获救。博尔诺州州长谢蒂玛(Kashim Shettima)承诺,军方正在制定攻入“博科圣地”大本营的计划,有望在未来几周内解救其余女孩。

    然而,当尼日利亚人孜孜不倦地呼吁“带我们的女孩回家”时,“博科圣地”正在利用越来越多的儿童发起自杀式炸弹袭击,其中3/4是被绑架的女孩。外媒纷纷探讨,她们是如何被洗脑成为恐怖分子的,政府应如何帮助这些逃离噩梦的女孩回归社会。


    “博科圣地”用女孩充当人肉炸弹

    两年多前被恐怖组织“博科圣地”绑架时,阿米娜还是个单纯的学生妹。但5月17日逃离恐怖组织魔掌时,她怀里抱着4个月大的女儿萨菲亚(Safiya),身边还有个自称是她丈夫的男人。尼政府表示,她是2014年契帕克镇被绑架的两百多个女孩中,第一个逃出的幸运儿。

    阿米娜成功获救,让始终呼吁“带我们的女孩回家”的尼日利亚人看到了希望,也给她的“丈夫”带来了一丝恐惧。他自称是恐怖分子的俘虏,但尼军方怀疑他是“博科圣地”的一员。

    目击者阿伯库(Aboku Gaji)向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透露,这个女孩并非被军方解救,而是自己走出了恐怖组织盘踞的森林。“他们看起来身体状况很糟,”他说,“浑身脏兮兮的。”

    人们的顾虑并非杞人忧天。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数据显示,“博科圣地”在尼日利亚、尼日尔、乍得和喀麦隆大幅增加了自杀式炸弹袭击,用儿童充当“人弹”的数量从2014年的4起猛增至去年的44起,占该组织自杀式炸弹袭击者总数的1/5,其中有3/4是被绑架的女孩。

    “‘博科圣地’利用外表单纯的女孩接近人群。”联合国儿基会西非中非发言人杜维里耶告诉北美青年文化网站“VICE”,“谁会想到一个8岁的小女孩带着炸弹呢?她们可能敲门要水喝,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身上绑了什么东西。”

    喀麦隆陆军上校马蒂厄(Mathieu Noubosse)告诉CNN,女孩是理想的“人弹”,人们对她们没有戒心,男性也不方便搜她们的身。爆炸设备可以藏在她们的面纱后或篮子里,由恐怖分子通过手机远程引爆。

    据卡塔尔半岛电视台报道,4月,“博科圣地”向尼政府发送了一段视频,显示15名少女身穿黑色长袍挤在墙边,依照一个男声的指示在墙角自报姓名、家乡和拍摄视频的日期,看起来没有受伤或挨饿的迹象。

    受邀观看视频的3位母亲中,悲痛欲绝的阿尤巴(Rifkatu Ayuba)和伊沙亚(Mary Ishaya)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女儿,加朗(Yana Galang)则认出了5个失踪的女孩。“她们肯定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只希望政府能带她们回家。”但加朗告诉英国路透社,政府对待视频“极端谨慎”。

    “谁想当人肉炸弹?女孩们会争先恐后地报名”

    “从背后切断敌人的脖子,他会死得更快。”47岁的拉希拉·阿莫斯(Rahila Amos)向《纽约时报》细细描述了她在“博科圣地”学过的自杀式袭击课程,“如果遇到十几二十个人,就果断按下引爆按钮。”

    刚被“博科圣地”囚禁时,阿莫斯和其他女孩一天只能吃到一顿玉米糊,体重骤降,骨瘦如柴。把她们饿到虚脱时,武装分子问了一个问题:愿意跟随耶稣,还是想成为穆斯林?很少有人能在生死面前坚持信仰。之后,训练便开始了。

    几个月前,武装分子带她们去参观一家旧工厂,那里有一群丰衣足食的丰满姑娘。激进分子承诺,只要成为“人弹”,就可以像她们那样吃饱饭。更何况,“那是通往天堂的坦途”。

    许多人接受了这样的命运。与阿莫斯一同接受培训的30人中,有至少7个女孩热衷于此。

    民权活动家哈弗塞(Hafsat Mohammed)认为,给这些女孩“洗脑”不一定要囚禁她们。自从爱上了一名“博科圣地”武装分子,她刚满15岁的表妹就毁掉了自己的人生。

    涉世未深的女孩当着全家人的面宣布要嫁给恐怖分子,被父亲拒绝。那个男人知道后,毫不犹豫地杀害了她的家人。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孩义无反顾地加入恐怖组织,一心只想和男友在一起。父亲为了保住其他家人的命,只好同意他们结婚。

    “‘博科圣地’残忍地血洗村庄,女孩们走投无路,只能加入极端组织。”哈弗塞告诉“VICE”,她劝导过很多被绑架和囚禁的少女。“一个从卡车上逃出的女孩告诉我,士兵企图对她们动手动脚。有人挣扎,也有人认为只有这些人能给她们爱和保护。女孩们可能因此追随他们,却不知自己从此深陷泥潭。”

    此外,武装分子还通过误读和曲解伊斯兰教教义,蒙骗这些女孩。“没有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孩很容易被恐怖分子的只言片语误导,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真主。”哈弗塞说,“尽管伊斯兰教本意并非如此。”

    而在16岁的法蒂(Fati)看来,年轻女孩心甘情愿地绑上炸弹,不只是因为绑架者的“洗脑”,也是为了逃避无休止的饥饿和性虐待。“他们会问,谁想当人肉炸弹?女孩们会争先恐后地报名。”她告诉CNN,“这只是因为她们一心寻求解脱。”

    说到这里,法蒂停了下来,紧紧攥住手腕上的3个金镯子。这是来自母亲的礼物,也是她被恐怖组织绑架并逃离后,与故乡、亲人的最后一丝联系。

    最脆弱的妇孺成了最可怕的“瘟疫”

    2014年,“博科圣地”来到尼日利亚东北部的村庄时,法蒂已经无处可逃。父母倾尽家财,花了8000奈拉(约合人民币263元)将她的两个哥哥送到安全的地方。更何况,法蒂未来的“丈夫”手里拿着枪。

    “所有女孩都吓坏了,她们不停地哭泣和被强暴。没有食物,什么都没有。孩子们饿得皮包骨头,每根肋骨都清晰可见。”法蒂向CNN回忆道。在政府发起的空袭中,她趁机逃到了喀麦隆边境的难民营,却惊讶地发现,女孩们面对的是无休止的怀疑。

    15岁的哈丽玛(Halima)和她最好的朋友哈穆萨图(Hamsatu)曾是“博科圣地”的性奴,逃离后被安置在难民营狭小的白色帐篷里。每当离开帐篷去领取食物时,她们都会被周围的人怒目而视或避而远之。

    “你们就是嫁给了恐怖分子的女人。”一个老妇向她们啐了一口。一位义务警员告诉《华盛顿邮报》,“博科圣地”的策略改变了人们看待陌生人的方式,“我们无法相信她们当中的任何人”。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尼日利亚居民告诉“德国之声”电台,她家最近接待了从“博科圣地”获救的亲戚,但家里人都提防着这个“被洗过脑的女人”,整夜不得安眠。

    “有些女人会打我。”17岁的卡蒂嘉(Khadija)告诉半岛电视台,她带着孩子逃回家乡后,人们警告她:“你是‘博科圣地’的女人,别靠近我们。”

    “德国之声”称,联合国儿基会的一份报告警告,被“博科圣地”绑架过的女性和她们的孩子遭到了社会的羞辱和拒绝。许多人担心她们已在“博科圣地”影响下变得激进,并给她们贴上了“博科圣地妻子”和“瘟疫”的标签。

    恐怖组织已渗透进难民营,但难民最害怕的是像法蒂这样被绑架过的女孩。“如果我们看到一个奇怪的女孩,她可能就是人肉炸弹。”难民阿莫杜(Mohammed Amodu)说,“说不定她们仍然效忠于‘博科圣地’呢?”

    “这里没有信任。”哈穆萨图抱着施暴者的孩子蹲在帐篷里。她逃离了“博科圣地”,但噩梦并没有终结。

    一位父亲与被恐怖分子强暴生子的女儿断绝了关系,因为“蛇的幼崽也是蛇”。一个女孩在重返社会后经历了更多的欺凌,她忍不住质问,为何要将她从丈夫身边带走。“即使被绑架、囚禁,她也愿意回去。”哈弗塞告诉“VICE”,“只有丈夫能让她感受到爱与关怀。”

 

“博科圣地妻子”:去不掉的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