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主义日盛，人类文明告急？

    工业革命后的数百年间，消费主义统治了地球。是什么驱动我们乐此不疲地生产物质财富，然后将其挥霍一空？消费行为与人类文明的存续又是如何挂钩的？

    吃、穿、住这3种基本生活需求，如何膨胀为占领整个地球的消费文化，反过来威胁人类文明的可持续发展？这是伦敦大学伯贝克学院历史系教授弗兰克·特仑特曼（Frank Trentmann）致力于解答的问题。作为荣誉等身的学者，特仑特曼对消费主义有充分研究。如今，他通过新书《物之帝国》完成了职业生涯中最大的心愿：将多年的研究和思考汇聚成简单全面的概述，让广大读者知晓：人类自诞生以来，如何积累进而耗尽物质财富。

    他设定的任务不可谓不艰巨。《物之帝国》将经济学、心理学、社会学、生态学、人类学、宗教学、地缘政治学甚至语源学结合起来，用厚度反映了这一点。谢天谢地，以特仑特曼的才能，挖掘人物角色和讲述故事绰绰有余，这本大书因此非常易读。它挖掘了“消费”这个词的源头，包括其内涵的变迁，进而从每个可能的角度审视消费主义的形成和转变。

    书中提到，在中世纪的莫卧儿帝国（今印度和阿富汗部分地区），统治阶层以“收集者”自居，而不提“消费者”的概念，这一人群的影响，直到工业革命到来才逐步消解。根据特仑特曼的叙述，我们对新奇物品和服务的渴望固然是出于生物本能，但也是社会化大生产的“并发症”之一。从爵士乐流行与地产业繁荣的关系，到青少年杂志如何成为人口统计学先驱，他以新奇的视角观察消费主义，以百年为跨度，旁观围绕消费与浪费的口舌之争。

    这本书的首要优点在于，它涉及的地理范围足够广阔。《物之帝国》不仅提到了英国、美国和西方其他国家，还对消费主义在亚洲的兴起予以详细考察，提出了许多富于启发性的事实和观念。比如，作者提到，日本人的“良性消费”观念——将优先购买国内商品与某种道德义务相联系——在日本逐步升格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道路上有十分积极的意义。

    同时，特仑特曼对消费领域的排外主义即贸易保护主义表现出浓厚兴趣。“跨地区贸易出现以来，对外来商品的恐惧便一直存在。”他以充分的历史事实证明，就“抵制X货”这件事来说，21世纪的情况和500年前没有多大差别。

    这样一部鸿篇巨著，多少存在堆砌数据之类的不足，间或还会陷入课本式的说教。你可以认为这是相对宽松的篇幅造成的，可是，《物之帝国》在论述电子商务与它对21世纪消费主义的影响时，又显得有些语焉不详。相关章节断言，“互联网只是叠床架屋，并非革命性的突破”，“新技术不会自动迫使旧体制出局”，但这些提法并未在随后的部分得到充分阐释。

    好在，特仑特曼的叙事逻辑足够有说服力，他的论述越深入推进，提倡“可持续性”的主旨就越明晰。在对几个世纪以来的消费行为进行全面回顾后，他抛出了无懈可击的终极论点：这个星球不能支持人类以现在的速度消费。而他在此前的所有论述，只是让事实显得更加冷酷。由此可见，《物之帝国》不只是娱乐大众的通俗读物，更是基调严肃的警世宣言。

    ▋美国国家公共广播电台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