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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4月19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儿子加入恐怖组织后丧生

加拿大“反极端化”母亲压力山大

本报特约撰稿 郭炘 《 青年参考 》( 2016年04月19日   07 版)

    布罗德与儿子克莱尔蒙特

    近日,一部“反极端化”的纪录片在加拿大播出,引发热议。片中的主人公之一是一位加拿大母亲。2014年,她22岁的儿子因参与极端组织在叙利亚的“圣战”丧生。“为了不让儿子白白丧命,不让悲剧在其他家庭重演”,这位母亲成为“反极端化”的积极分子。

    她与别人一道发起“去极端化运动”,成立相关机构,提醒更多父母及时发现孩子的极端思想及行为,使他们免遭“圣战分子”洗脑。

    不料,经历丧子之痛后,这位母亲还要承受巨大的舆论压力。她在家乡遭到孤立,被贴上“恐怖分子妈妈”的标签,找不到工作,无奈之下只好远走他乡。

    “我们只是勉强活着”

    “我下定决心,要改变现状,让孩子们不再出走,家庭不再经历这样的苦难。”克里斯蒂安·布罗德(Christianne Boudreau)对加拿大《卡尔加里太阳报》说。

    布罗德是加拿大卡尔加里市人,也是最近播出的纪录片《家中的“圣战分子”》的主人公之一。该片讲述了布罗德的儿子达梅恩·克莱尔蒙特(Damain Clairmont)从叛逆少年变为思想极端的年轻人,前往叙利亚加入基地组织分支机构直至殒命的真实故事。

    这部纪录片反映了极端主义如何撕裂家庭。在这些家庭中,孩子的极端思想苗头没有被及时发现,家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干预。

    纪录片开头,布罗德到达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同与自己有相似境遇的父母见面。其中,一位比利时母亲曾前往叙利亚,试图找到被极端组织洗脑的女儿;一位与儿子完全失联的法国母亲,与其他父母一起哭泣。

    “我们只是勉强活着,我们实际上已经死了。”面对镜头,法蒂玛·哈德非(Fatima Hadfi)伤心地说。在去年11月巴黎发生的恐怖袭击案中,她的儿子充当人体炸弹,当场身亡。

    “制作这部纪录片非常痛苦,这是我拍过的难度最大的纪录片。”《家中的“圣战分子”》的导演艾琳·萨伦伯格(Eileen Thalenberg)直言。她表示,布罗德是有类似遭遇的加拿大父母中,唯一愿意对她敞开心扉的人。

    穆拉德·本奇莱利(Mourad Benchellali)也是这部纪录片的主人公之一。他曾加入基地组织在阿富汗的训练营,后锒铛入狱,被关押在关塔那摩监狱。现在,重获自由的他成了积极的“反极端主义者”。去年秋天,本奇莱利打算前往加拿大,以“如何抵制‘伊斯兰国’(IS)的引诱”为题进行巡回演讲,结果被禁止入境。

    “像穆拉德这样的人,我们需要听一听他们的声音。”萨伦伯格说。

    一天早上,儿子从机场打来电话

    克莱尔蒙特是土生土长的加拿大孩子,在家中排行老大。克莱尔蒙特的外公向加拿大广播公司回忆,他的孙子小时候活泼好动,热爱运动。每个周末,他俩都去滑冰,克莱尔蒙特常常唱歌给他听。

    青少年时期的克莱尔蒙特让人“头疼”。有那么两年,他饱受抑郁症困扰,14岁时不得不从高中辍学。17岁时,他吞下防冻剂企图自杀。

    出院后,克莱尔蒙特皈依了伊斯兰教。最初,无论是母亲、外公还是好友都为此感到欣慰。在他们看来,克莱尔蒙特由此获得了“平静与安宁”。布罗德也在儿子身上看到了很多积极的变化。

    后来,克莱尔蒙特搬到同城的另一个地方居住,将自己隔绝起来。他在网上浏览了很多含有极端思想的信息。布罗德发现,儿子变得激动、紧张、焦虑不安。

    “变化不是发生在朝夕之间的。从2011年开始,他留起了胡子,将头发剪得很短。”布罗德向英国广播公司(BBC)回忆当时的情景,“他对我说,‘全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媒体在编造谎言’,‘我们在这里无法了解真相,西方世界很自私’。”

    不过,布罗德没有把儿子的极端言行放在心上。“那时,我们觉得这只是他经历的一个阶段。要说担心,我只担心他再次陷入抑郁。”布罗德表示,“即使他生活在我们眼皮底下,我们也不可能发现所有状况。”

    让布罗德难以想象的事终于发生了。2012年11月的一天,早上6点,布罗德接到克莱尔蒙特从卡尔加里机场打来的电话。他告诉母亲,自己将前往中东地区。

    “我开始大哭,希望他留下来。”回忆起这段往事,布罗德心碎不已。但克莱尔蒙特没有听从,只是让母亲不要哭,说不希望她受到伤害,一切都会很顺利。据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报道,克莱尔蒙特告诉布罗德,他将去埃及学习阿拉伯语。

    这个年轻人说了谎。他先去了土耳其,后进入叙利亚,在那里加入了极端组织。布罗德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2013年1月的一天,加拿大安全局的工作人员出现在她家门口,她才获知真相。安全局的官员告诉布罗德,她的儿子身在叙利亚。后来,这一消息得到了克莱尔蒙特的亲口证实。

    “我的孩子为什么会杀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克莱尔蒙特与母亲的联系越来越少。2014年1月,他在异国丧命的噩耗传来。令人惊诧的是,消息最先出现在社交媒体上,一位身在叙利亚、认识克莱尔蒙特的“圣战分子”发布推文,公告了其身亡的消息。布罗德是从记者打来的电话中得知儿子的死讯的。

    据加拿大广播公司报道,22岁的克莱尔蒙特在叙利亚反对派的混战中受伤,被“叙利亚自由军”俘虏并杀死。据报道,克莱尔蒙特加入了“努斯拉阵线”,该组织隶属于基地组织,2013年被加拿大政府认定为恐怖组织,其队伍中有大量外国极端分子。

    儿子的死讯犹如晴天霹雳,布罗德既心痛又懊悔。“我为什么没有发觉儿子的变化?为什么没能阻止他?”布罗德反复责问自己,“这些问题每天都萦绕在我的生活中”。

    让布罗德气愤的是,加拿大政府对克莱尔蒙特出走叙利亚冷眼旁观,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原来,加拿大安全局曾告诉布罗德,克莱尔蒙特离开加拿大前一直处于他们的监视之中,但他们无法阻止其离开。

    克莱尔蒙特死后,布罗德一直试图寻找答案。为什么儿子成了极端分子?“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的孩子为什么会伤人、杀人?”

    事实上,在加拿大,与布罗德一家有相似境遇的家庭有几十个。不过,他们都对此讳莫如深,远离公众视线。去年夏天,在家乡难以寻求支持的布罗德前往欧洲,最终在法国图卢兹见到了一位与她有相似经历的母亲——多米尼克·伯恩斯(Domnique Bons)。

    2012年,伯恩斯的儿子尼古拉斯与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在叙利亚一起加入IS,最终双双殒命。尼古拉斯充当人体炸弹,以极端惨烈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与布罗德一样,伯恩斯也发现,有类似遭遇的家庭几乎不愿与其联系,他们不愿团结起来。

    两个同病相怜的母亲互诉衷肠,分享儿子成长过程中的点滴,回顾她们忽略的问题。最终两人决定,建立一个国际性的母亲组织,在“一切都太晚了”之前,呼吁家长对孩子的极端思想进行干预。

    “恐怖分子的妈妈”无奈远走他乡

    在德国,有一家名为“Hayat”的机构。“Hayat”在阿拉伯语中意为“生命”。该机构致力于与家庭一起帮助被洗脑的年轻人摆脱极端思想。布罗德和伯恩斯成立了一个分支机构,名叫“加拿大生命基金会”。

    后来,布罗德和“德国极端及反极端研究所”主任丹尼尔·科勒(Daniel Koehler)组建了名为“Mothers for Life”的机构,向那些走向极端的孩子的母亲伸出援手,提高人们对IS通过社交媒体招募年轻人的警惕。目前,该机构已在10个国家设立分支。布罗德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帮助年轻人摆脱极端思想、阻止他们走向毁灭上。

    然而,遭遇丧子之痛的布罗德没有得到社会的理解。今年年初,她离开加拿大,搬到法国与父母同住。在家乡,她找不到工作,无法养活自己及家人。“人们说我是恐怖分子的妈妈。”布罗德说,“我不知道自己何时能摆脱这个标签。”

    据《加拿大环球邮报》报道,目前不清楚该国究竟有多少年轻人离境加入IS等恐怖组织。加拿大安全情报局局长克罗姆(Michel Coulombe)今年2月称,他们估计,在海外与恐怖组织同流合污的加拿大人约有180人,其中“近一百人在伊拉克和叙利亚”。

    布罗德对加拿大政府颇有微词,认为他们做得远远不够。她对《加拿大太阳报》说,媒体报道的加拿大人加入恐怖组织的例子较一年前有所减少,但她时常听说有父母为此担心不已。布罗德称,无论这些家庭的孩子是否已经或准备前往叙利亚,加拿大官方都要求他们不要声张,“政府不让他们发声”。

    据布罗德介绍,欧洲国家的政府对此事的态度与加拿大截然相反。他们对发起预防极端思想项目的家庭予以资金支持,还资助那些离开极端组织的人进行的演讲活动。

    值得注意的是,最近,加拿大新一届政府公布了首份预算案,其中为5年的“反极端化”活动预留了3500万美元(约合人民币2.3亿元),这一资金将由专设机构支配。

 

加拿大“反极端化”母亲压力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