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铁娘子”拒绝说再见

    4月17日，巴西众议院就总统弹劾案举行全体投票表决，支持弹劾总统罗塞夫的票数轻松达到总议席的2/3，在众议院获得通过。弹劾报告将被递交给参议院进行最终表决。

    次日，罗塞夫对这场“时事政变”直呼“不公和愤慨”，宣称将斗争到底，坚决不与总统之位说“再见”。据《华尔街日报》报道，四面楚歌的罗塞夫支持率已暴跌至9%。英国《金融时报》指出，在经济危机、政治危机和腐败丑闻夹击下，巴西已濒临瘫痪。

    工人党：“我们必将战斗到最后”

    4月17日，120名巴西议员就是否弹劾总统进行的3天马拉松式的激烈辩论总算有了结果：367票赞成，137票反对，7名议员弃权，两人缺席。执政的劳工党党团领袖吉马雷斯承认“大势已去”。

    成千上万的示威者聚集在巨大的电视屏幕前，观看了这场超过43小时的漫长投票。总统罗塞夫的支持者身穿红衣，反对者则穿着黄绿相间的“国旗色”。约2.5万名抗议者聚集在国会大楼外，被一堵两米高、一公里长的金属屏障隔得“天各一方”，以免爆发冲突。因为家门口有太多抗议者和支持者，罗塞夫不得不到旅馆过夜。

    没有人能轻易置身事外。这个决定，对深陷政治、经济危机和贪腐丑闻的巴西而言太重要了。

    投票结果公布后，罗塞夫的支持者们沮丧地坐在草地上，旁边放着红色的旗帜和横幅。一对年轻夫妇眼含泪水互相拥抱。而在“柏林墙”的另一边，反对者欢呼击掌、载歌载舞，挥舞着写有“亲爱的再见”的标语牌。有人在喜庆的音乐中吹喇叭、单手倒立、向空中喷出五彩纸屑，啤酒和爆米花散落四处。

    “我为罗塞夫的离去感到高兴。但我也很伤心，真担心下届总统可能更糟糕。”52岁的小企业主桑托斯（Patricia Santos）挤在示威人群中告诉美联社。

    根据巴西法律，主张弹劾一方必须在此轮表决中获得2/3的投票，即在513张投票中争取到342票，才能将动议提交到参议院。据英国《卫报》报道，参议院将在10次会议内决定是否接受弹劾案，并进行首轮表决。如果首轮便获得多数支持，罗塞夫须离职180天。期间她仍然居住在总统官邸，但无行政权力。

    随后，全体参议院成员将听取证据，在联邦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的主持下进行第二轮表决。如果2/3以上的议员同意，罗塞夫将被永久罢黜，临时总统就任至2018年的下届大选；如果不足2/3，她将恢复总统职位。

    罗塞夫有两次上诉机会，但《卫报》指出，最高法院已没什么兴趣保护总统了。

    即便面临如此惨淡的现实，吉马雷斯仍然表现得十分振作，在众议院声称“战斗将继续”。“我们不会放弃，不会被这暂时的失败击垮。”他告诉英国广播公司（BBC）。工人党副主席皮门塔也坚定地告诉《华尔街日报》：“无论是参议院、法庭还是街头，我们必将战斗到最后。”

    弹劾罗塞夫是个“政治阴谋”？

    不可否认，对罗塞夫及其盟友而言，这次失败是个巨大的打击。就在投票前几天，她还在孜孜不倦地为自己的政治生命而战，试图以承诺高位和特权为“诱饵”，说服摇摆不定的议员。

    《华尔街日报》称，参议院折戟是罗塞夫失去权柄的一大步。《圣保罗报》的民调显示，其支持率已暴跌至9%，67%的受访者支持将罗塞夫赶下台，尽管只有16%的人清楚为什么要弹劾她。

    如此剧变难免让人困惑。3年前，这位女总统的支持率高达80%，而就在一年半以前，5450万巴西人以热切的盼望将她拥上了总统宝座。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罗塞夫为何会走到今天的境地？

    巴西政治顾问迪亚斯（Luciano Dias）如是总结了罗塞夫执政期间的错误：“她从私营部门攫取了太多资源，长久以来对国会太过傲慢，她的经济政策大错特错。”

    据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报道，自去年1月罗塞夫第二次宣誓就职以来，巴西政坛就曝出了各种各样的丑闻——最大的国有石油公司曝出惊天腐败案，关键证人越狱，几乎整个联合政府都染指了某种可疑的交易。就连她的恩师、曾使数百万巴西人摆脱贫困的前总统卢拉，也因为从石油公司丑闻中获得好处而声誉受损。罗塞夫虽未直接卷入丑闻，但她曾任国家石油公司董事长多年。

    此外，她还被控在2014年的大选准备阶段犯有金融欺诈罪，用国有银行的钱掩盖了真实的国家财政状况，并借此获得选举优势。

    68岁的罗塞夫极力否认自己有任何不当行为。参议院投票前不久，她在当地报纸上撰文，抨击对手想“通过定一个无辜女人的罪拯救腐败”。4月15日晚，她在社交媒体上发布视频讲话，称反对派强加于她的罪名“完全是捏造出来的”。

    在罗塞夫和其盟友看来，弹劾案完全是一场“阴谋”，“一场我们国家历史上最大的司法和政治阴谋”。

    这种说法一点儿都不新鲜。去年10月的选举后，巴西社会民主党（PSDB）就曾张罗着调查选举舞弊。尽管什么都没查出来，失败的候选人内维斯仍抽泣着说，让他失败的不是一个政党，而是一个“犯罪阴谋”。

    这一次，“阴谋论”和“政变说”同样陷入了无止境的口水战。

    众议员席尔瓦（Pereira da Silva）在投票时唱了一首歌，歌词开头就是“再见吧，迪尔玛，因为巴西不需要你”。PSDB议员安东尼奥（Antonio Imbassahy）则宣称巴西需要“道德重建”。

    而在罗塞夫的支持者一方，吉马雷斯认为，“驱逐一个诚实的女人”是政客策划的“狭隘的复仇”。工人党成员弗洛伦斯（Afonso Florence）则敦促议员们要讲“良心”，并称攻击罗塞夫的人面临着更严重的腐败指控。

    赶走罗塞夫，巴西将看到希望？

    在总统的支持者看来，人们对经济低迷和腐败的不满由来已久，罗塞夫不过是替罪羊。这种说法不无道理。美国全国广播公司财经频道称，若罗塞夫下台，很大程度上是源于巴西岌岌可危的状态。BBC也认为，腐败只是对手顺势抛出的噱头，她真正的滑铁卢在于经济。

    罗塞夫的经济政策一直备受争议。面对始于2011年的经济危机，罗塞夫及其团队开出的“药方”是用代价高昂的刺激措施保持国家财政增长，直到全球经济前景恢复。但随着中国经济增速放缓成为“新常态”，这一措施很快无力延续。

    第二次当选时，她承诺适度刺激和削减政府预算，之后却选择了积极的财政政策。此举激怒了反对者，也让她的支持者感觉被出卖了。今年年初，巴西就业岗位缩水了150万个，经合组织预计该国经济今年将萎缩4%。

    不过，有分析称，赶走罗塞夫并不能解决迫在眉睫的难题，反而可能使局势更加动荡。

    如果罗塞夫被弹劾，副总统特梅尔将成为临时总统，而他面临着和罗塞夫一样的弹劾、指控。众议院发言人库尼亚是第二顺位接任者，但他也在接受涉及数百万美元贿赂的调查，还有未申报的瑞士银行账户——在主张弹劾罗塞夫的人中，他跳得最欢。至于第三顺位接任者、参议院议长卡列罗斯，则卷入了国家石油公司大规模腐败丑闻，正在接受调查。

    在英国《金融时报》看来，这是个烂摊子，但也可能成为涤旧换新的幸运时刻。上一次巴西总统被弹劾发生在1992年，当时的通货膨胀十分严重，但弹劾的混沌过程导致了“雷亚尔计划”的出台，为巴西本世纪初的繁荣奠定了基础。

    英国《独立报》却认为，巴西弹劾案背后真正的悲剧在于，因贪婪和自负失去了进步的契机。无论罗塞夫的命运如何，这个国家都已错过了杜绝腐败的机会。

    然而对民众而言，这仍是个巨大的变化。4月17日，支持弹劾的示威者走上圣保罗街头，许多人说，清理政坛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弹劾总统只是个开始。

    “我们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腐败了。”57岁的房地产经纪人加尔（Heloisa von Gal）告诉《华尔街日报》，“她离开后会有希望，我们会看到隧道尽头传来的一丝光亮。”

    本版图片来源CF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