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之国”能否重回“黄金时代”

    有“黄金之国”美誉的南非正在经受重大考验。大宗商品价格下挫，外需低迷、电力供应不力、百年一遇的旱灾，令南非经济举步维艰。作为南非支柱产业的黄金业也面临崩溃的风险，大量金矿被关闭、废弃，私挖滥采随之升温，争夺废弃金矿控制权的暴力事件不时上演，民众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南非遭遇种族隔离以来最严重经济危机

    近两年，南非的经济状况不容乐观。去年，该国经济增长仅为1.3%，创全球金融危机以来的最低增速。南非政府预计，今年的经济增长将降至0.9%。

    失业率也一直居高不下。南非统计局日前发布的报告显示，去年第四季度该国失业率高达24.5%。这一数字虽然较上一季度下降1个百分点，但依然不容乐观。

    市场对南非的信心低迷。据英国路透社报道，3月初出炉的今年一季度南非商业信心指数依然处于5年来的低点，制造商的信心更跌至金融危机时的水平。

    过去两年，南非兰特对美元的汇率下挫了30%。该国经济举步维艰，不仅是因为在GDP中占比约8%的大宗商品价格跌跌不休，电力供应不足掣肘制造业也是原因之一。美国《华尔街日报》曾报道称，南非国家电力公司Eskom Holdings Ltd投资力度不足，管理不力，引发国内一些地区频繁停电，既影响民众生活，更殃及制造业，进而拖累经济增长。

    此外，百年一遇的旱灾令南非农业遭受重创，经济雪上加霜。数据显示，去年第四季度该国农业规模减少了14%。南非政府称，2015年农业的损失高达1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65亿元）。

    有分析认为，这是南非自种族隔离时期以来，首次面临如此严峻的经济危机。

    三分之一的矿工失业

    与南非经济一同岌岌可危的是该国的黄金业。南非一度是全球最大的黄金生产国，1970年黄金储量在全球的占比超过75%。黄金业是南非的支柱产业，其创造的财富让世界各地的投资者蜂拥而至，为公路及铁路建设埋单，将南非打造成非洲大陆最大的经济体。而今，这一切都成为过眼云烟。

    近年来，金价下跌、不断加剧的劳资纠纷、向更深地层开采费用的飙升等因素叠加起来，让南非的黄金生产商苦不堪言。不少金矿关门歇业。为维持生计，大批南非穷人及移民涌入金矿，私挖滥采。“这是又一波淘金热。”南非黄金矿业公司DRDGOLD的首席执行官尼尔·普莱托里尔斯（Niel Pretorius）对《华盛顿邮报》表示。

    曾经，位于南非中部维瓦特兰盆地的布莱沃尤特齐什特（Blyvooruitzicht）金矿是一派繁忙的景象。“Blyvooruitzicht”在南非语中有“美好的前景”之意。1942年投产后，该金矿产生的利润惠及四方，不到10年就斩获“最赚钱金矿”的称号。生意好的时候，矿主为矿工们包吃包住，还为他们修建休闲中心等娱乐设施。

    然而，自2011年开始，金价下跌，电费攀升，矿工要求加薪的呼声此起彼伏。后来，布莱沃尤特齐什特金矿被废弃，一千七百多名矿工随之失业。如今，在这座金矿所在的村子里，污水横流。

    2004年至2015年，拥有18万名矿工的南非采金业裁员1/3。很多人干起了非法开采的勾当。“你关掉矿井，就会让很多矿工丢掉饭碗，他们对这些矿井了如指掌，知道如何进去。”南非矿业协会法务部主管莱拉托·里贡（Lerato Legong）说。

    据法新社报道，由于利润下滑，南非大约有6000座矿井被废弃，这成为南非政府过去几年面临的棘手问题。非法采矿者钻进这些年代久远的矿井内“淘金”，有时一住就是几个月。据南非人权委员会的数据，该国约有8000～3万名非法采矿者。

    非法开采猖獗 警察视而不见

    31岁的安德尔·杰里迈亚（Andile Jeremiah）是一位非法“淘金者”，来自津巴布韦。2005年，津巴布韦经济下滑，杰里迈亚远赴南非。他在约翰内斯堡当过一段时间的水管工，此后，工作越来越难找。他想在合法的矿企谋得一职，但一无所获。现在，他和其他矿工成为庞大的非法开采链中的第一环。

    《华盛顿邮报》对这一开采交易链条进行了详细报道：在地下工作24小时后，杰里迈亚将可能含有黄金的土石运到附近的一个地方。在那里，这些原石被放在水银桶里提炼，随后在金属气罐内搅拌。几小时后，杰里迈亚才能知道究竟挖到了什么。有时，他工作一天只能获得3美元（约合人民币19元），有时则有50美元（约合人民币323元）的收入。

    随后，约翰·莫夫（John Mhofu）这样的中间商出场了。他来自南非北部，身材清瘦，曾在仓库中操作铲车。他管理的一处非法提炼点就在主干道旁边。莫夫把提炼出的黄金卖给另一个人，那个人将黄金再次转手。最终，这些黄金流入非法开采的金池，在世界各地销售。

    打击非法开采提炼是警察的职责所在，但在莫夫看来，维持买卖的方法很简单，贿赂“懂事”的警官即可，有时一小块黄金就能搞定。《华盛顿邮报》记者等候莫夫时，一辆警车开到距离提炼设备几步之遥的地方，但警察对加工处理黄金的工人视而不见。不过，据里贡称，南非政府准备训练一支警队，专门追捕非法开采的矿工。

    争夺废弃金矿的帮派交火事件不时发生。约翰内斯堡以东赫鲁特弗莱一处废弃金矿的入口处停着一辆装甲车，安保人员手握枪械，身穿防弹背心。即便如此全副武装，去年9月非法采矿帮派因争夺该矿发生火拼时，这个保安还是无计可施，这场冲突最终导致5人死亡。“子弹在空中飞来飞去。我报警了，但警察只是在第二天一早来收尸。”保安对法新社表示，“警察吓得都不敢来。”

    矿主将金矿关闭，一走了之，附近的居民却不得不继续为此付出代价。据网络杂志“Yale e360”报道，南非的黄金储量不断下降，开采金矿产生的废物随之增多，因为只有在更深的地层才能挖到金子。

    “你不想看到巨大的污水坑，不想让地下一直燃烧着熊熊烈火，不希望孩子跌入矿井。所有这一切却一直在上演，因为矿主没有对这些矿井进行适当的善后。”南非金山大学矿业及产业可持续中心主任卡罗琳·迪格比（Caroline Digby）指出。值得注意的是，废矿对周围居民的健康也构成威胁。

    在布莱沃尤特齐什特，约有1.1万人住在废弃的金矿周围，他们大多是失业的矿工，没钱搬到其他地方住。金矿被迫清盘时，最后在此开采的两家矿商都声称对方为矿主，不愿为清理工作负责。

    行业重生需要彻底变革

    据南非政府的统计数据，该国黄金产量自1980年以来已下降约85%，目前仅占全球产量的6%，最近的开采量出现些许下滑。而在巴西、蒙古等国，则有新矿床被发现。

    “南非金矿与其他国家相比黯然失色，这凸显出一个事实：该国大部分金矿年代久远，经过多年开采，现存矿藏都在很深的地下。”市场研究公司SNL Financial分析师马克·弗格森（Mark Ferguson）直言。

    目前，南非正规的黄金产业每年依然能创造大约4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259亿元）的收入。黄金、铂金、煤炭、铁矿石，成为这个国家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

    今年以来，南非黄金生产商看到了一线希望。据英国路透社报道，由于南非兰特贬值，黄金矿企的股票价格今年已翻番。约翰内斯堡证券交易所的黄金业股强劲反弹，几个月前还“失血”的黄金生产商，现在有钱可赚了。

    “黄金业股处于重估的过程中，但南非黄金业股一定会脱颖而出。这源于兰特走低。”黄金投资公司Investec Global Gold Fund的一位投资组合经理对路透社分析称。南非第三大黄金生产商Harmony Gold是这轮行情的受益者之一。从年初到现在，其股价已翻了一倍多。不过，南非兰特大幅贬值是一把双刃剑，利好矿商的同时，也可能推高通胀，引发劳资纠纷。

    《华尔街日报》报道称，很多公司表示，如果南非的大型黄金生产商打算在未来几十年存活下去，行业彻底变革势在必行。最关键的是，要在新技术上投入巨资，从而降低人力成本，提升开采效率。

    对布莱沃尤特齐什特来说，最新的消息是，一家矿企打算投入资金，重启矿井。但疑问仍然存在：这座金矿还能重回昔日的“黄金时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