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薪族为何没法“躺着挣钱”

    今天，经济繁荣让工薪阶层的收入达到了百年前无法企及的高度，但人们的工作时长并未随之呈现无限缩短的迹象。时间等于金钱的信条，依然被我们奉为圭臬。

    1930年，经济学泰斗凯恩斯在短文《我们子孙后代的经济可能性》中写道：“每天（工作）3小时就够了。”这篇短文现在仍吸引着读者，部分原因是其中一项看上去极其靠谱的预测：到2030年，发达经济体国民的富裕程度可能会达到1930年的8倍；此外，还有另一项看上去极其不靠谱的预测：届时，我们每周工作15小时就够了。

    后来的岁月里，不少学者对凯恩斯的这篇短文进行了研讨。哈佛大学教授弗里德曼（Benjamin Friedman）最近重提了凯恩斯预测错的那个问题，提出了发人深省的答案。

    首先，我们有必要探究一下错误的性质和程度。凯恩斯预测工作时间将变少，这是对的。如今，我们经过漫长（且不总是勤奋）的学习后才进入职场，享受着更长的退休阶段，每周工作时间在缩短。1830年，在美国非农业部门，人们每周工作69小时，而到了1930年，全职员工每周工作47小时；每隔10年，美国劳动者每周的工作时间会缩短两小时。

    然而，凯恩斯高估了这一趋势持续的速度和时间。到1970年，每周工作时间降至39小时。如果这一数据继续减少的话，我们现在的每周工作时间将低至30小时，到2030年将进一步降为25小时。但是，到1970年前后，这种缩减趋势便停止了。为什么？

    一个想当然的回应是人们永远不会满足：或许，广告商们燃起了他们的消费欲望？或许，这只是因为人们永远希望拥有比邻居更好的汽车、更抢眼的西装以及更有品位的厨房？由于邻居们也在变得更富有，这个过程不允许任何人偷懒。

    这有些道理。但弗里德曼给出了不同的视角。他没有过多地分辨凯恩斯的对错，而是指出，这位老前辈对收入的预测其实也不像通常认为的那么正确。尽管在金融危机前，美国经济增长速度不俗，但家庭收入中值早在那之前就陷入停滞了——恰恰也是在1970年前后。

    形形色色的因素可以解释经济增速与家庭收入中值增速间的差距，包括家庭本身性质的变化，更多收入转向医疗服务，分配失衡……简而言之，朝着每周15小时工作制发展的过程停滞，和家庭收入停滞同步；家庭收入开始停滞的同时，工作时间亦不再缩短。

    不过，这种看法还是无法解释收入较高者的情况。既然他们的收入没有停滞，人们可能会以为，他们会以减少工作时间和延长周末的形式，享受高薪带来的实惠。实情并非如此。根据经济学家阿吉亚尔（Mark Aguiar）和赫斯特（Erik Hurst）联手进行的一项研究，高收入者享受的空闲一样在减少。该研究是对“大衰退”前生活的精彩快照。

    至此，这个难解之谜呈现出了不同形态。一方面，普通人像凯恩斯预测的那样享受着收入增长和空闲时间增加这两方面的好处，但程度不及预期。另一方面，经济精英身上体现出越来越严重的悖论：他们实现了凯恩斯预测的收入增长，但休息时间少得可怜。

    一个可能的直接原因是，正常人很难在不长时间工作的情况下升至高位。你很难通过每周工作20小时就进入公司管理层，不管你有多优秀。由于收入分配高度倾斜，这方面的选择事关重大：每周工作70小时（就像回到1830年）可能会让你有望赚到6位数年薪，而每周工作35小时，可能会让你沦为没出息的人。

    这一切的后果体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正如另一篇论文指出的那样，上世纪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美国的大城市中心成为不宜居住的地方。人们花高价住郊区，每天通勤上班。如今，情况却发生了逆转。为何？研究者给出的基本答案是：富人不再有时间通勤了。如果可以省时间的话，他们宁愿付出更高价格，住在相对狭小的市中心公寓里。

    如果市中心公寓的供应有限，而富裕的同事们竞相抢购的话，你能做什么？还是更努力地工作吧。像凯恩斯位于布卢姆斯伯里的优雅别墅那样的房屋，现在要几百万英镑。每天只干3个小时的活儿，你是绝对买不起的。

    （作者是《金融时报》专栏作家、英国广播公司节目主持人，有专著《卧底经济学家反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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