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恐袭打碎欧洲大一统之梦

    与欧盟相比，恐怖组织的钱财与兵马不啻小巫见大巫。可是，连续爆发的巴黎和布鲁塞尔恐袭却真切地影响着历史进程。最糟的结果，可能是欧洲大一统之梦破灭。

    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机场和地铁站的恐怖爆炸案虽然发生在欧洲，在全球化的今天，却可以迅速影响到世界的每个角落。笔者有两位至亲正在欧洲旅行，预定在爆炸发生后第三日经过同一机场转机，所有亲友都为之惶惶不安。笔者本人正参加一个学术会议，一位演讲者是欧盟学者，他的开场白和事后的提问交流，都被这一恐怖血案“劫持”。

    在个人体验之外，更严酷的现实是：至今仍被认为有能力主导全球局势的欧美发达国家，却在恐怖主义的“不对称战争”手段冲击下，发生重大的内外演变。由此，极端分子得以动用相对很少的人力和经济资源，显著改变世界历史进程。

    笔者曾以“千斤拨四两”来形容美国对“9·11”事件的反应：拉登创立的基地组织，其年均运作经费不过数千万美元，却引起“山姆大叔”十多年来花费万亿美元“反恐”。近来在中东乱局中异军突起的“伊斯兰国”，可谓财大气粗，“资产”不下10亿美元，武装人员上万。然而，这点钱财与兵马，与经济总量超过美国的欧盟及北约的强大军力相比，仍不啻小巫见大巫。“伊斯兰国”发起的巴黎和布鲁塞尔恐袭，却真切地影响了欧洲的历史进程。最糟的结果，可能是欧洲大一统之梦破灭。

    按欧洲朝野人士的看法，布鲁塞尔血案可能是对比利时警方3月18日抓捕巴黎连环恐袭案要犯的报复。另一方面，事件的前因后果也说明了欧洲内部恐怖主义威胁的深度和广度。巴黎连环恐怖袭击之后，嫌犯居然在各国全力通缉之下“大隐隐于市”，在欧盟和北约总部所在的布鲁塞尔安然生活四个多月，被捕后迅速引起本地同党的血腥报复。这不仅说明欧洲“土生”恐怖分子的数量，更表明这些恐怖分子与当地形成了某种“鱼水关系”。后一种情况是欧洲安全的最大噩梦。

    与恐怖阴影流连不去的欧洲相比，美国近年来算得上相对安稳。但我们应该明白，其中有两点关键因素：第一，美国远离中东，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未免鞭长莫及；第二，“9·11”事件之后，美国每年的情报搜集经费达800亿美元，显然，这是防务和公共安全开支持续低下的欧洲无法比拟的。

    据美国情报机构估计，从2012年起，至少五千多名欧洲人前往叙利亚和伊拉克参加“圣战”，其中许多陆续回国。北约总司令、美国空军上将布里德洛夫（Philip Breedlove）本月初在美国国会作证时称，去年抵达欧洲的百万“难民”中，至少有1500名受过专门训练的恐怖分子。从区区两三名暴徒便造成巴黎和布鲁塞尔全城瘫痪的情况，以及长期“包容”巴黎血案要犯的布鲁塞尔部分社区，可以想见欧洲面临的状况是何等严峻。

    两次世界大战促成的欧洲大一统之梦，眼看便要成为这一非传统威胁的最大牺牲品。欧洲统一最主要的实际进展莫过于《申根协议》——各成员国之间取消边境管制，实现了欧盟内部人口和人员的自由流动。而今，在中东“难民”不断涌入和恐怖主义威胁高涨的情况下，欧盟各国正纷纷恢复边境管制，《申根协议》面临名存实亡的前景。

    另外，英国酝酿退出欧盟的公投，一个重要动因正是对大量移民从欧洲大陆涌入感到不满。汹汹难民潮，以及英吉利海峡彼岸的连环爆炸，只会进一步推动英国的“脱欧”民意。

    同样重要的，是“旧欧洲”与“新欧洲”在接纳移民问题上的鸿沟持续扩大。出于显著不同的历史经历，东欧各国普遍具有深刻的“恐外症”，新近纷纷以“高筑墙”手段来阻挡难民。极端势力制造更多的血案，尤其是“土生”恐怖分子在其中的作用，只会促使越来越多的东欧国家未雨绸缪，避免重蹈西欧覆辙。长此以往，欧洲各国的离心趋势必定难以收拾。

    （作者在北美从事学术研究，是《联合早报》时政专栏特约撰稿人。）

    新加坡《联合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