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帮情愫”和日本流行文化的半世纠缠

    作为最臭名昭著的亚文化群体之一，黑帮在许多人眼中是冷酷、残暴、为攫取金钱不择手段的代名词。但正如《日本时报》指出，日本民众对黑帮感情复杂，甚至带着怀旧、浪漫的情怀看待他们，黑帮也不遗余力地用“任侠、正义”、人道主义”等正面元素包装和洗白自身。事实上，日本流行文化产品中，令人“心生好感”的黑帮元素并不鲜见。

    流行文化为黑帮“圈粉”

    据日本娱乐网站“Wasabi”报道，1月21日上线的黑暗系列冒险游戏《如龙：极》续写了黑帮传奇。这个2005年面世的系列游戏试图告诉玩家，并非所有黑帮分子都是恶棍，他们也是人，也有感情和正义感。

    正如“今日日本”网站所说，无论是动漫、电影还是电子游戏，黑帮元素在日本流行文化中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连载了108本的超长篇经典漫画《内衣教父》成功地将黑帮老大的形象亲民化。主角“静也”平时是内衣公司的矮胖小职员，危急时刻即可变身为黑帮老大，展现过人的实力与气魄。

    日本NTV电视台2006年制作的校园连续剧《我的老大，我的英雄》，构思了一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黑帮少爷被父亲塞进普通高中，如果不能毕业就无法继承家业的情节。这位一心隐瞒身份的“大人物”喜欢写作业、打扫教室，但除了体育，所有科目都表现糟糕，经常被同学取笑，甚至被坏孩子勒索，但他一心伪装成普通学生，以免被开除导致当上黑帮老大的梦想破碎。最终，主角收获了真挚的友情和爱情。

    由漫画被改编为动画片、电视剧的《极道鲜师》影响力更广。该剧讲述出身黑道世家的女主角因父母双亡，被迫成为继承者，但当老师才是她自幼以来的梦想。如愿成为教师后，这位黑道大小姐不仅把惹麻烦的学生管得服服帖帖，还帮忙摆平了不少难题，成为学生心目中的大英雄。

    “今日日本”网站指出，在这些影视作品影响下，日本黑帮的形象被洗白，甚至赢得了许多“路转粉”的崇拜者。

    “让我好奇的是，他们（黑帮分子）居然衣着讲究，举止优雅。”曾花两年时间深入黑帮、近距离拍摄其真实生活的比利时摄影师库斯特斯（Anton Kusters）告诉英国《每日邮报》，“黑帮在日本当今社会的角色不是简单的非黑即白，确切地说，应该是处在灰色地带。”

    文身曾是黑帮彼此联系并将自己区别于普通人的标记，直到日本政府加大了对有组织犯罪的打击力度，黑帮不愿再因文身而惹人注意，反而是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为了美而文身。东京著名文身师Horitoku告诉《华尔街日报》，文身不再代表暴力，而是一种时尚态度、怀旧情绪或民族自豪感的表现方式。

    该报采访的几十位文身师大多表示，现在他们很少有来自黑帮的顾客。曾依附于黑帮的女文身师Horinami也表示，她90%的顾客是普通人。

    不过，文身仍然不被主流社会接受，日本法律禁止在健身房、高尔夫球场、温泉等公众场合露出文身，许多文身者不得不在40摄氏度的盛夏穿着长袖，来掩饰身上离经叛道的印记。

    黑帮披着武士道外衣

    2014年初，日本最大黑帮“山口组”将其官网上线，还推出了主题曲，以“驱逐毒品，净化日本”的旗号招新、吸引公众支持。多年来，该组织还坚持出版两种月刊、数种周刊，以打造公众形象。

    与其他保持低调神秘的犯罪集团不同，山口组公然将总部设在宏伟的写字楼中，佩戴“工牌”的黑帮成员西装笔挺地在办公室里上班，头顶悬挂着写有组织名号的牌匾。

    “除了勇气和身躯我一无所有，我只相信属于帮派的一生。坚定地走上自己选择的道路，山口组就是我们的生命。为武士道献身，那是男人的精神。”山口组的主题曲唱道。

    黑帮历史研究者告诉北美青年文化网站“VICE”，日本武士精神珍视人性、正义、责任，看到他人受难时不允许袖手旁观，甚至鼓励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日本黑帮便惯用“极道”、“任侠”等充满武士气概的“硬派词汇”美化自己。

    2011年，东日本大地震发生几小时后，山口组和东京黑帮住吉会迅速行动，将办公室作为避难所，并向受灾地区运送食物、饮用水和毛毯。美国《石板》杂志称，日本第三大黑帮稻川会向灾区送去了包括纸尿布、方便面、茶叶、电池、手电筒在内的上百吨物资。

    “粉红暴力”和“暴走族”渐行渐远

    清纯的水手服搭配超长百褶裙，再穿一双帆布鞋——从外表看来，日本人口中的“太妹”和普通女学生没什么不同，但她们的长裙下往往藏着铁链和刀片。上世纪70年代，巅峰时期的日本太妹帮派成员数以万计。

    “VICE”称，彼时，在全球女权主义和自由主义思潮的冲击下，日本年轻女性追求“与男性一样浪荡、冒险和崇尚暴力”的一面。美国密苏里大学教授米勒（Laura Miller）注意到，那些叛逆女孩绝大多数来自工薪阶层，她们知道自己不会成为高高在上的大企业“白骨精”，抑或成功男士的娇妻。

    尽管太妹帮派沉浸于小打小闹的犯罪和帮派“互撕”，但和以男性为主的极道组织一样，她们恪守一定的道德标准和“正义守则”。如果有人勾搭别人的男友或不尊重同伴，就会被施以烟头烫皮肤的惩罚。

    这种特立独行的女性文化催生了“粉红暴力”的流行，相关的动漫、小说层出不穷。《私刑教室》《女番长游击队》《圣兽学院》等影片是日本东映动画电影公司那一时期的代表系列作品，影片邀请许多太妹用自己平时的衣服、发型和妆容本色出演，带给观众“一种植根深处且绝无仅有的真实感”。2010年，东京电视台推出了描述不良少女青春和友谊的《马路须加学园》，由于演员均来自当红少女偶像组合“AKB48”，红极一时。

    “‘恶女’这个意象一直很能吸引观众，因为它挑战女性一直被要求遵循的那套行为准则，描绘了另一条人生道路。”曾撰写专著研究“粉红暴力”的作家科兹马（Alicia Kozma）告诉“VICE”。

    二战后，对黑帮文化充满向往的日本无业男性少年则组成“暴走族”，成群结队地穿着军国主义色彩浓重的衣服，骑上经过夸张改装的摩托车，在深夜的大街小巷呼啸而过。

    而今，在外国文化浪潮的冲击下，以“粉红暴力”为特征的太妹文化渐渐沉寂，盛极一时的“暴走族”也在日益严格的法律和警察管理下几乎灭绝。现在，日本年轻女孩裁短了裙摆，涂着艳丽的指甲油，骑着摩托车招摇过市，以更加多元的方式宣扬个性、反抗传统。

    关于“太妹”、“暴走族”的记忆仍未走远，不过，随着经济低迷和执法愈发严格，日本黑帮出入上流社会、挥金如土、美女香车为伴的“好光景”还是一去不返，年轻人也不再飞蛾扑火般向往黑道。

    “现在的年轻人和过去不同，他们不愿遵守规矩。事情办砸了，他们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而不是断指谢罪。”黑道稻川会熊谷组组长熊谷正寿无奈地告诉美国“商业内参”网站，近些年来的新人已经让传统黑道都有些吃不消，“如果抓住他们痛打一顿，他们就会向警察检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