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主义肆虐，平民每天都在心碎

    持续5年的叙利亚战争催生了“圣战”分子在欧洲的猖獗，阿富汗、也门等地的战火也催生了各种各样的极端分子，冲突地区因此被视为恐怖主义的温床。留在冲突地区的平民是最大的受害者，在恐怖主义的威胁下，他们每天都生活在暴力中。

    人道主义危机突破极限

    3月14日，在南苏丹的莱尔镇，27名手无寸铁的平民的房屋被一群持枪者暴力洗劫，惊慌失措地逃到镇上无国界医生组织（MSF）的营地寻求庇护。在他们来求助之前，MSF在当地的紧急统筹人帕戈托（Jens Pagotto）已经预感到了惨剧，他远远听到村子里传来妇孺的声声尖叫。这是进入3月以来，当地发生的第四起类似事件。

    去年9月和10月，无国界医生国际主席廖满嫦亲眼目睹了南苏丹的人道主义危机。“我认为，现在已没有词汇可以描述当地暴力的程度。”廖满嫦医生告诉《青年参考》记者，在她看来，当地的暴力情况已经超越了人类能够接受的极限。

    “我们没有南苏丹人道主义危机状况的全部记录，因为我们只在当地医院工作，不会四处流动。”然而今年头两个月，MSF在莱尔和索亚尔地区就接纳了73名因暴力受伤的平民。

    这位加拿大华裔医生告诉《青年参考》记者，MSF从1983年开始在南苏丹工作，“当时还没人知道无国界医生”。南苏丹始终处于无秩序状态，暴力不断攀升，将人道主义的界限甩在身后。

    “那是非常罕见和特别的工作环境。我们在当地的诊所为受到性侵犯的女性治疗，一位妇女对我说，‘如果每次被强奸我都要到诊所来，那我得天天来报到了’。过去我从没听过这样的话。”向记者转述时，廖满嫦仍难掩语气中的惊讶和哀叹。

    英国广播公司称，南苏丹民兵部队允许士兵强奸妇女，并以此作为士兵的军饷补偿。根据联合国报告，由于民兵部队推行“焦土政策”，蓄意杀害和性侵平民，仅去年一年南苏丹联合州就有1300名女性被强奸。联合国高级人权专员扎伊德·侯赛因（Zeid Al Hussein）表示，越是年轻的女性，被性侵的可能性就越大，一些女性因为盯着侵犯者或进行反抗而遭到杀害。

    如今生活在南苏丹的平民，几乎不知道没有战火的生活是怎样的。苏丹第一次内战从1955年持续到1971年，第二次持续更久，从1983年打到了2005年。而眼下这场从2013年12月开始的武装冲突，主要来自两个民族之间的仇恨与敌意。冲突已造成200万人流离失所，上万人死于非命。美国塔夫斯大学世界和平基金会负责人瓦尔（Alex de Waal）指出，南苏丹已进入“极度危险”的阶段。

    廖满嫦表示，最可怕的是当地人无处逃命。最初，他们相信联合国难民营是安全的，但近来这些难民营也遭到了袭击。“南苏丹的状况让我感到绝望，因为它很难登上媒体头条。这种情况已持续了几年，状况却没有丝毫改善。”

    “‘敌人的医生’不是敌人”

    目前无国界医生组织所在的六十多个国家中，六成是冲突或局势不稳定地区，平民令人心碎的遭遇和惶恐不安的生活让廖满嫦深受触动。她告诉《青年参考》记者：“每个冲突地区都是不同的。不同的人、不同的交战方、不同的文化，使南苏丹不同于也门，也门不同于阿富汗。”

    多数时候，冲突双方会尊重战争规则，比如不袭击医院、救护车，以及病人和医护人员。“在MSF工作的医院里，我们要求医院和救护车上不能出现枪支。99.9%的人会遵守这种规定。”

    然而，并不是所有武装力量都按理出牌。

    2014年春天，南苏丹联合州最大的本提乌医院成了血腥屠杀的现场。

    在这场发生在4月15日的惨剧之前，为争夺本提乌的控制权，政府军和反对派陷入胶着。联合国报告称，当地民众躲进本提乌医院寻求庇护，但反对派发起袭击，冲入医院。根据目击者的描述，至少33名政府军士兵、医护人员和平民在屠杀中丧生。本提乌医院负责人高尔（Gual）告诉半岛电视台，医院损失了多数设备，17名医生逃向更安全的地区。

    廖满嫦指出，MSF在南苏丹最主要的问题是人手不足。“那是我们医护人员缺口最大的地区，而且已持续了多年。”

    本提乌医院至今没能恢复元气。在此期间，医院经历了多次洗劫，诊室墙壁上和救护车车体上布满弹孔，碎玻璃和注射器一同埋在瓦砾中。

    一名目睹了屠杀经过的医生告诉半岛电视台，“士兵们一进入医院就开始扫射”。被问及士兵为何能持枪进入医院时，这名医生却对问题十分不解。他似乎已接受了战争中“攻击敌人比保护平民更重要”的逻辑。

    MSF的数据显示，2015年该组织在叙利亚支援的63所医院及诊所遭到了94次空袭或炮击，其中12所设施全毁，23名员工丧生。今年，叙利亚6所受MSF支援的医疗机构已遭受了7次袭击。

    2月15日，在伊德利卜省马瑞特努曼地区，一家MSF支援的医院遭到多次空袭，导致25人死亡，包括9名工作人员。“马瑞特努曼的医院被轰炸，明显违反了战争法规。这只是针对叙利亚医疗设施的袭击的冰山一角。我们要大声而清楚地指出，‘敌人的医生’不是你的敌人。”廖满嫦说。

    作为独立、非政治性的人道主义援助力量，MSF是很多冲突地区坚守到最后的人道主义堡垒。廖满嫦告诉《青年参考》记者，从事战地救援的医护人员，生命安全完全取决于当地和交战双方的状况。她说，最重要的是与冲突地区的各方接触，让他们了解MSF的宗旨，即对患者施救时不分种族、政治及宗教目标；提供人道援助，保持中立；遵守专业操守，坚持政治、经济及宗教的中立。

    “要让他们看到我们行动的价值。”廖满嫦指出，MSF提供的医疗救护其实正是冲突地区迫切需要的，当地人认识到MSF救护的价值后，MSF就会得到尊重和保护，“比如在阿富汗昆都士等地区，我们回应了当地社区对医疗救护的需求。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别人提供类似的援助”。

    MSF的九成资金来自私人捐助，而在全球600万捐款人中，只有很小一部分是“高端捐助者”。“多数捐款人是普通人，比如我的妈妈、你的叔叔、我的邻居。”不接受政治献金和大型基金会的捐赠，保证了MSF的独立性。“我们有内部称为‘紧急情况信封’的资金。”廖满嫦表示，任何地方发生了人道主义危机或突发性疾病，MSF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派出医护人员，前往救助。

    “我们收集到的数据惊人，但只是冰山一角”

    在廖满嫦看来，相比于南苏丹，中东的战火是一场不同阵营之间的“代理人战争”，因此也呈现出不同的战争状态。“联合国5个常任理事国中，4个参与了叙利亚战争，这是难以解决的状态。”

    2月18日，MSF发布报告，概述了叙平民在5年中遭受的残酷袭击。MSF在叙西北部、西部及中部地区支援的70所医疗机构的数据，详细描述了冲突对平民造成的伤亡。去年，这些机构接待了154647名战争伤者和7009名战争死者，其中30～40%为妇女儿童。

    “我们收集到的数据惊人，但只是冰山一角，在MSF支持的医疗设施以外的死伤者不包括在内。真实的情况可能远比这糟糕。”廖满嫦说。

    MSF的报告称，大马士革地区约145万人遭到围困，医疗供给和医疗撤离在此区域几乎从未获准。仅2015年，MSF在该地区支援的医疗机构就治疗了近10万伤者。

    据估计，在包括霍姆斯和代尔祖尔省在内的叙其他地区，也有近50万人被围困。在迈达亚地区，去年12月至今年1月，49人死于围困战术导致的饥饿。

    MSF高级人道事务专员霍夫曼（Michiel Hofman）透露，该组织在叙利亚支援的医疗机构去年遭受了近百次空袭，狂轰滥炸不但破坏医院，也摧毁了学校、清真寺和集市，严重违反了国际法。有时在空袭之后，救援人员抢救伤者时会遭遇第二波袭击。

    廖满嫦呼吁，战争也是有规则的，希望所有交战者都明白这一点。二战之后的《日内瓦公约》明确要求战争双方保护平民，这一点共识应不断被强化和贯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