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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被视为“旁门左道”的岁月，跳投最终成为现代篮球运动中最重要的得分手段。谁都懂得这门技术，但没有两个人完全相同；由此，跳投成为选手们宣扬个性的媒介。
去年，美职篮（NBA）球迷在互联网上的乐趣之一，就是跟踪布兰登·阿姆斯特朗（Brandon Armstrong）的个人YouTube频道。2015年7月，在一段29秒的视频中，这位本来没什么名气的球员尝试模仿了俄克拉荷马雷霆队王牌后卫拉塞尔·威斯布鲁克的一系列招牌动作，从后仰跳投、战斧扣篮到进球后的庆祝姿势，惟妙惟肖。
该视频被包括ESPN体育电视网在内的主流媒体传播，连威斯布鲁克也在推特网（Twitter）上分享了它。受此激励，阿姆斯特朗接连发布了数十部恶搞视频，不厌其烦地扮演科比、勒布朗·詹姆斯、奥尼尔等NBA大牌球星的“替身”，因此被球迷们称为“模仿帝”。
这些视频最令人印象深刻之处，就是阿姆斯特朗复刻众多球员跳投方式的准确性。跳投之于篮球，犹如歌手的声线之于乐曲——旋律一样（瞄准、起跳、出手），但没有两个人完全相同；一些球员的跳投姿势甚至成为球迷识别其身份的标志。所以，当阿姆斯特朗模仿凯文·马丁的“扭腰式”跳投抑或保罗·皮尔斯的“弓步跳投”时，他似乎不仅仅是在复制一个招牌动作，而是偷走了模仿对象的一部分灵魂。
最早的尝试者被视为另类
对21世纪的球迷来说，跳投俨然是现代篮球固有的一部分，跳投技术不精的选手很难获得稳定的出场时间。然而，在篮球走向职业化后的最初30年，人们相信，要想得分，运动员的双脚首先得站稳。直到上世纪四五十年代，跳投才逐渐成为攻击篮筐的基本方式之一；得益于它的兴盛，篮球得以超脱其他竞技运动，成为运动员展示个人风格的平台。
在新著《起跳、开火》（Rise and Fire）中，美国体育史学家肖恩·福瑞全面探讨了跳投的起源、内涵和演变。该书的前几章犹如一部先贤名录，首当其冲的便是今年1月刚刚辞世的肯尼·塞勒斯（Kenny Sailors）。作为将跳投引入职业篮球领域的先锋，塞勒斯曾率怀俄明大学队夺取1943年度的NCAA（全美大学体育协会）篮球联赛冠军。不过，这门技术的诞生非常偶然，如福瑞所述，在与弟弟巴德一对一练球而屡遭后者封盖后，肯尼忍无可忍，决心在起跳的同时尝试出手——不管姿势是否漂亮，至少不容易被对方干扰。
后人偏爱给英雄加上溢美之词，但回到70年前，肯尼这样的创新者需要面对巨大压力，冒着被队友和教练视为“刺儿头”的风险。事实上，在那个人们视篮球为纯粹的团队运动的年代，不仅是球员和教练，就连体育记者也非常鄙视跳投，称其对球员个性风格的突出将威胁团队运动的纪律性。“跳投毁了篮球，”一篇署名吉米·布雷斯林（Jimmy Breslin）的文章写道，“团队精神不再是赢球所必需，只要有一两个能蹦、能扔的家伙就行了。”
其实，扣篮同样经历过类似阶段。许多人不清楚，1967年到1976年，为了抑制过分强势的贾巴尔等球星，美国大学篮球一度完全禁止扣篮。有趣的是，当美国篮球协会（ABA，NBA的前身）联赛推出扣篮大赛后不久，禁令就被解除。扣篮不仅是一种不可阻挡的得分方式，更是一种炫酷的表演手段；其娱乐大众的价值，最终促使官方改变了态度。
助大牌球星打造个人品牌
继肯尼等人之后，花了差不多20年，跳投才逐渐从“不道德的哗众取宠”演化为“可接受的球场风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它的好处，一些套路出现了：双脚分开，与肩同宽；投篮手的肘部成90度；主要通过手腕发力。慢慢地，以洛杉矶湖人队名宿杰里·韦斯特为代表的一批球员，因跳投技术愈发出神入化，而被赋予了专门称谓——“射手”。
《起跳、开火》专门辟出名为“叛逆者”的一章，探讨了一个被广泛争论的问题：跳投必须固守一定之规吗？在这方面，事实是“反直觉”的：历史上，许多伟大的射手无视跳投的基本要素，怎么习惯就怎么来。很多资深教练也承认，想让跳投靠谱，关键不在于一致性，而是稳定性，所以，“你要对选手们的个人风格宽容些”。这可以解释，虽然雷吉·米勒投篮时会别扭地交叉双手，但他依然是整个NBA投进三分球最多的“关键先生”之一。
另一个不能不提的人物就是拉里·伯德。作为上世纪80年代最伟大的球星，他的成就无可争议。但奇怪的是，投篮时，他的双脚几乎不离地。如书中分析的那样，对伯德来说，如此“复古”的姿势可能是刻意而为，其真实用意是向对方球员和球迷展示他的狂傲。
迈克尔·乔丹投篮命中后会不时吐出舌头，也是在打造个人品牌，引得科比·布莱恩特等一干后辈群起效仿。最新的例证莫过于率领金州勇士队连战连捷的斯蒂芬·库里——看过近几个赛季比赛的人都知道，库里带着随心所欲的喜悦把球掷向篮筐，似乎是他自己发明了这项运动。从技术角度看，库里在出手前不喜欢过多运球，而且，他的投篮角度偏低，有时只与肩膀平齐。他在球场上的身姿，和他的性格一样跳脱调皮。
那么，库里如今的统治级表现，会不会影响篮球今后的玩法？正如曾执教勇士队的马克·杰克逊所担心的：搞不好，库里会吸引越来越多的蹩脚模仿者在离篮筐十几米的位置疯狂出手，令这项本来讲求技战术变化的运动，蜕变为单纯比拼远投命中率的无聊游戏。
无论如何，库里创造和打破纪录的速度（3月初，他再度刷新了自己保持仅一年、单赛季命中286个三分球的纪录）还是引人遐想：他要么是种千载难逢的现象，要么是引领篮球发展潮流的先驱，又或许是二者的合体？他的跳投是如此特别和前所未有，连“模仿帝”阿姆斯特朗也无计可施——后者模仿库里的视频是有趣的，但不似以往般形神兼备，非但步法不正确，身体移动的方式也不像。相比之下，真正的库里更轻盈，更狡猾，更像他自己。
▋美国《纽约客》杂志网站
编译 史春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