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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2月24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非洲出身和“反美”立场是他的标签

加利:“世界公仆”挥别世界

本报记者 温莎 《 青年参考 》( 2016年02月24日   28 版)

    2月18日,埃及政府为加利举行隆重葬礼。

    1993年2月23日,加利和克林顿商讨对波黑实施援助的计划。

    作为后冷战时代的第一位联合国秘书长,加利面对的是一超独大而又充满动荡的世界。他的职业生涯并非完美无瑕,与美国的激烈摩擦亦令他毁誉参半,但他生前为维护联合国独立性和发展中国家利益所付出的努力,仍赋予了这位“世界公仆”为人怀念的理由。


    2月18日,埃及政府为此前两天去世的联合国前秘书长布特罗斯·布特罗斯-加利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埃及总统、总理、宗教领袖均到场出席。同日,在纽约的第70届联合国大会上,各国代表起立默哀,集体悼念这位“外交家、法学家、学者和作家”。

    加利因其在转折年代扮演的关键角色而为人所铭记。如美国《时代》周刊所言,作为联合国历史上第一位来自非洲的秘书长,加利受任于苏联解体、冷战结束后的全球动荡期。当时的世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联合国技术专家的帮助、以及头戴蓝盔的维和部队。

    后来的事实证明,加利不负所托。美国《基督教科学箴言报》称,他顶住了超级大国的压力,确保了联合国的独立性,但也因美国阻挠而未能获得连任。当然,也有批评者指责说,加利未能成功预防和阻止非洲和巴尔干地区的种族屠杀,这让他的职业生涯难称完美。

    非洲人首次为联合国掌舵

    出身上流社会的加利对政治从不陌生。他的祖父曾任埃及总理,父亲是埃及前财政部长。在开罗大学获得法学学位后,他前往巴黎政治学院攻读国际关系。《华尔街日报》指出,留学背景让加利的遣词造句极富特点:他的英语十分流利,其中却穿插着法语的语法结构。

    1973年步入政界后,加利先后在萨达特和穆巴拉克两位埃及总统麾下任职,在埃及外交国务部长、副总理兼外交国务部长的位置上积累起了名气。整个20世纪80年代,他都在忙着让“之前30年间打过四场战争”的埃及和以色列重拾和平。

    在他的努力下,1977年,萨达特对耶路撒冷进行了历史性访问,接下来的两年间,埃及与以色列先后签署了“戴维营和平条约纲要”和“埃及-以色列和平协议”。同时,加利还积极协调处理非洲地区的政治纠纷,于1990年争取到了南非领导人曼德拉的获释。

    然而,愈发显赫的政绩并未帮助加利在埃及政坛平步青云。美国《大西洋月刊》称,20世纪80年代末,加利在自己的国家面对十分严重的排挤——大批埃及人希望推选一位穆斯林来管理国家的外交事务,而不是“一个娶了犹太女人的基督徒”。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在国内仕途受阻的加利成了联合国秘书长的热门候选人。彼时,大部分非洲国家希望提名来自非洲的候选人,但一度无法获得足够支持。反倒是美国,在推举加拿大前总理马尔罗尼(Brian Mulroney)无果后,考虑到加利来自相对“亲西方”的埃及,便在常任理事国的投票中对他投出弃权票,表达了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的立场。

    就这样,1992年1月,刚刚步入后冷战时代的联合国,迎来了史上第六位、也是头一位来自非洲和阿拉伯国家的领导人。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认为,这一重大人事变动对整个非洲大陆都算是“分水岭”,代表非洲人开始在国际事务最前沿应对一系列危机。

    无视强权,被贴“反美”标签

    出乎多数人意料的是,加利就任没多久,就开始和当时气势正盛的美国“互别苗头”。1993年,摩加迪沙地方军阀与联合国驻索马里维和部队爆发多场枪战,19名美国士兵死亡。为了平息国内的舆论指责,克林顿政府不断制造舆论,声称出兵是为联合国卖力。

    索马里事件只是导火索,在整个任期内,加利与美国的摩擦从未中断。除了公开指责后者拖欠联合国会费,他还拒绝了华盛顿的许多要求,称它们将导致联合国权力的流失。

    加利曾告诉时任美国驻联合国大使奥尔布赖特(Madeleine Albright),如果美国不保持一致的话,自己无法有效执行秘书长的工作,他希望得知自己和美国间的根本性问题。可是,后者根本没听完加利的话,便脱口而出:“你不明白为什么?布特罗斯,你本身就是个问题。”

    双方的矛盾在对待波黑战争的态度上达到了临界点——加利希望用尽可能和平的方式结束冲突,自觉天下无敌的美国却一心想着用拳头说活。于是,加利和美国围绕国际维和部队控制权一事爆发激烈争斗。最后,他当面拒绝授权西方国家对塞尔维亚发动空袭。

    5年时间转瞬即逝。1996年,联合国秘书长再度面临改选时,加利欣慰地发现,几乎所有联合国成员国,特别是发展中国家,都坚定地站在自己身后。然而,当时同样在谋求连任的美国克林顿政府认为,加利的胜利将对克林顿再次入主白宫构成某种阻碍。于是,奥尔布赖特等人经过一番串联,联合几个欧洲国家,组成了反对加利的攻守同盟。

    英国《卫报》称,最终,美国在选举中投出了唯一反对票。经过几番磋商,加利的“非洲兄弟”和华盛顿答应各退一步,让同样来自非洲的科菲·安南成为继任者。

    1997年元旦,加利辞别纽约联合国大厦,低调地乘机飞回埃及。前往机场的路上,他谢绝了使用外交人员专用车道的邀请。奥尔布赖特事后不无得意地表示,“我打断了他的腿。”加利的支持者则驳斥道,“你的所作所为,永远无法获得赞誉。”

    对加利而言,他的宏大抱负并未就此烟消云散。据英国《独立报》报道,加利卸任联合国秘书长后的第一份工作是法语国家组织秘书长;2003年至2012年,他任埃及国家人权委员会主席,并在海牙国际法学院行政委员会兼职。终其一生,他都在为发展中国家服务。

    “来自发展中国家的我曾接受广泛的国际法和外交培训,但我错误地以为发达国家,特别是美国的外交代表同样训练有素。过了一段时间我才明白,美国不太需要外交,在帝国强权看来,外交是时间和声望的浪费,以及软弱的象征。”在自传中,加利这样写道。

    坚守“独立性”,功过任评说

    与同美国针锋相对不同,加利一直被称为“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今年1月20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访问埃及期间,向这位老人颁发了“中国阿拉伯友好杰出贡献奖”。

    早在埃及外交部长任上,加利就努力推动埃中混合委员会的成立。2004年,在接受新华社采访时,加利盛赞中国是“非洲国家公认的、世界上唯一给予(非洲)无条件援助的国家”。他在遥远的东方留下了自己的足迹,“20年来,几乎每年都定期去中国访问”。

    加利对世界的贡献当然不止于此。就像现任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在悼词中强调的那样:“他打破重重阻碍,始终不渝地为人类大家庭中最贫穷、最弱小的成员赋予发言权。”

    执掌联合国期间,加利于1992年提交了《和平纲领》,创造性地提出,联合国的行动应包括预防性外交、促成和平、维持和平、冲突后缔结和平四部分;1994年,他又起草了《发展纲领》,明确宣示:安全的世界需要认真对待人民的需求,人民的幸福是发展的定义。“《和平纲领》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加利的许多建议至今仍被联合国沿用。”潘基文说。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美国《石板》杂志称,作为外交官,加利有时太过直率,他说过,“虽然我不想否认波黑战争的血腥,但其他事件中死亡人数更多”;他还警告,“索马里再不停止战争就会被国际社会遗忘,因为随着冷战结束,没人还会对贫穷的非洲国家感兴趣。”

    而在《卫报》看来,加利生活奢侈,亦令他受到非议。报道称,作为唯美主义者,加利酷爱收集昂贵的古玩和艺术品,享受定制西装、香醇美酒和异国美食。美国《新共和》杂志则援引批评者的观点称,加利在任期内对联合国的声誉造成了明显的污点:联合国未在安哥拉内战期间进行强硬干预;也没能在1994年卢旺达种族屠杀期内采取行动——联合国在大屠杀发生的第4天通过安理会投票,象征性地在卢旺达保留了仅260名维和人员。

    对于外界的抨击,加利生前曾自辩说,联合国未能阻止这些暴行,是由于部分成员国,尤其是美国不肯配合,不愿提供必要的资源。但2005年,他在接受美联社采访时承认,令50万胡图族人在短短百天内被害的“卢旺达大屠杀”,的确是自己任期内的灰暗一页。

    无论是非曲直,拥有不凡人生的加利已经走进历史。今后,人们将只能通过他生前留下的文字和影像,包括两部自传《通往耶路撒冷的埃及之路》与《不屈不挠:美国-联合国的传奇》,来追寻这位“世界公仆”的身影。不过,从潘基文的一席表态中,依然可以窥见终年93岁的他留给世界的遗产和启迪——“加利在联合国最动荡、最具挑战性的时期,以强大的经验和知识的力量领导这个组织,正确地坚持了联合国秘书长办公室工作的独立性。”

 

加利:“世界公仆”挥别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