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和娱乐帝国，谁在养活谁？

    短短几年间，美国梦工厂公司从票房成功率最高的动画大腕儿，沦为票房失败率最高的出品商。除了经营策略的犹疑，也突出了动画界一个核心问题：专心做动画与拓展动画周边，哪个更重要？

    忽喇喇似大厦倾

    《功夫熊猫3》作为梦工厂的2号种子选手，不负众望在新春档带来了票房和口碑的双丰收。这只胖胖的熊猫对梦工厂的贡献程度，几乎可以和该公司1号种子选手——绿油油的怪物史莱克并驾齐驱了。

    2015年，梦工厂CEO卡森伯格（Jeffrey Katzenberg）宣布将把每年的电影产量缩小到两部，每部成本也将从1.5亿美元（约合人民币9.8亿元）缩减至1.3亿美元（约合人民币8.5亿元）。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部电影口碑和票房“扑街”，对公司的影响都很大；如果两部电影市场反应都不好，公司就会受到毁灭性打击。

    《怪物史莱克》系列终结后，梦工厂叫得响的大“IP”（知识产权）只有《驯龙高手》系列和《功夫熊猫》系列。随着熊猫阿宝走完英雄之路，2016年梦工厂的命运似乎凝聚在那只身残志坚的龙身上了。

    梦工厂曾是好莱坞动画工作室的一代神话。从巅峰到低谷，这家公司只用了4年。而这位曾经的巨头从低谷重回巅峰要用多久，似乎是个只有算命先生才敢回答的问题。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作为迪士尼动画部门的主管，卡森伯格靠《美女与野兽》、《狮子王》等作品亲手书写了动画片的复兴。1994年离开迪士尼后，他和斯皮尔伯格以及音乐大亨大卫·格芬（David Geffen）携手创立梦工厂。只用了10年，公司便成功上市。

    辉煌时代的梦工厂是动画制作行当的一股清流，它出品的动画片不像迪士尼那么多愁善感，也不像《辛普森一家》那样前卫。《怪物史莱克》系列是梦工厂第一次试水成功，当时，梦工厂出品就等于票房保证。20多年来，它一共制作了31部电影。全球50部最卖座的电影中，有两部来自梦工厂。

    然而从2012年起，梦工厂连续两年总共4部影片全部遭遇滑铁卢，前路变得扑朔迷离。

    CEO很忙，业绩很糟

    卡森伯格不时会给所有员工群发邮件，“汇报”自己的日程安排，比如与斯皮尔伯格共进早餐，以及为拓展梦工厂的视影衍生品和海外合作而展开的各种活动。

    “我读他的博客都觉得累。”一名不久前从梦工厂离职的制作协调员告诉《华尔街日报》，她发现了一条规律：卡森伯格越忙碌，梦工厂的电影业务就越是偏离正轨。“因为他不在，创作的信心动摇了。”

    卡森伯格年轻时取得的成绩，让他成了好莱坞最后的几个行业巨头之一。曾与其共事的导演和制作人纷纷表示，如果他专注于创作，将带来很好的成果。很多人说他是少见的CEO，既能在混乱局势中把握核心，又能有个性地看待问题。

    “他是最理想的观众，”梦工场的职员说，“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受到琐碎细节的羁绊。”

    然而，卡森伯格设想的梦工厂不仅是动画制作公司，更是全球性的娱乐帝国。他为了扩展国际市场和业务门类煞费工夫，从2012年起的连续3年里几乎每个月都要飞到中国洽谈。

    为了通过产业多元化盈利，卡森伯格对电视、出版、主题公园、商场景观，甚至儿童玩具等领域都表现出了浓厚兴趣，希望这些领域的盈利能够对冲电影票房不稳定的风险。他曾反省称，那几年他只有1/4的时间在关心影片，3/4的时间花在公司的其他经营项目上。

    2014年，梦工场有3个季度在赔钱，连续失败以及公司重组，使梦工厂2014第四季度损失了2.63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7亿元），而2013年梦工厂的净利润总共只有1720万美元（约合人民币1.1亿元）。梦工厂的股票价格，也比2010年2月上市时的巅峰股价折损了近一半。在同一时期，竞争对手迪士尼仅靠《冰雪奇缘》的动画周边产品就累计赚到53亿美元（约合人民币346亿元）。这一年，梦工厂从电影衍生品获得的收入是6500万美元（约合人民币4.2亿元），而迪士尼高达36亿美元（约合人民币235亿元）。90岁的米老鼠仍在为迪士尼盈利，曾经火得一塌糊涂的史莱克一家却错过了电影衍生品的热潮，去过童话中幸福快乐的生活了。

    随后到来的是大规模裁员。被裁的500多名员工几乎占梦工厂员工总数的20%，卡森伯格还关闭了北卡罗莱纳州的制作中心。因为急需现金，他甚至卖掉了地中海风格的格伦代尔总部大楼，然后通过租赁继续在此办公。他的个人收入也从2013年的1350万美元（约合人民币8801万元）降至次年的640万美元（约合人民币4172万元），降幅达到53%。

    卡森伯格为减少对电影票房的依赖而大刀阔斧地改革，到头来却发现，对票房的依赖程度已达到空前的程度。

    丰满的梦想和骨感的现实

    与赔钱同时发生的，是动画质量的低迷。2012年，《守护者联盟》遭遇滑铁卢，奏响了一连串失败的序曲。该片制作过程中，员工已感受到了卡森伯格的力不从心——他尽量在有空时出现在创作团队中，“但他的精力分散在上千个不同的方向，基本是在管理一个帝国。”一名员工说。创意核心人员透露，那段时间，想得到卡森伯格对创意的反馈，需要漫长的等待。

    正是那段时间，卡森伯格宣布与中国投资者共同成立“东方梦工厂”，除了出品电影，还要建设主题公园和娱乐设施。《洛杉矶时报》将此举称为“3.3亿美元的赌博”（约合人民币21.5亿元）。

    2013年起，梦工厂全力提高周边商品和线上视频等业务模块的盈利能力。《驯龙高手2》在创作时就已考虑到了玩具搭售。

    当票房持续遭遇败绩，卡森伯格宣布将重心转回电影制作。事实上，他的注意力不断在电影和娱乐帝国之间跳转。当《驯龙高手2》取得不俗成绩后，他立刻宣布要将梦工厂动画打造成全球性的家庭娱乐品牌。不久，《马达加斯加的企鹅》成为票房毒药，他又向投资者承诺，他的注意力会集中到创作赚钱的电影上。

    虽然迪士尼和皮克斯各有软肋，但它们出品的动画电影很少获得低迷的市场反应。皮克斯历史上只有一两部不受欢迎的作品，而迪士尼则保证着完美的记录。此外，梦工厂没有迪士尼抵消亏损的能力，因为后者的收入主要来自主题公园和有线电视，而电影票房并不影响温饱。

    与梦工厂同场竞技的，既有老对手迪士尼，也有不断涌现的新秀，比如出品《卑鄙的我》系列的Illumination娱乐公司。与梦工厂动辄制作成本上亿美元不同，Illumination动画片的平均成本只有8000万美元（约合人民币5.2亿元）。

    梦工厂能否东山再起

    与迪士尼相对直白的标志相比，坐在月亮上垂着吊钩的小男孩代表了梦工厂独有的浪漫情怀。这家曾给观众不断送上惊喜的公司能否续写神话，是好莱坞影评人、华尔街股票分析师和动画爱好者共同关心的问题。

    而随着《功夫熊猫3》的成功，东方梦工厂有望成为卡森伯格的回天之术。

    梦工厂是最早走“国际路线”的电影公司之一。2001年史莱克系列第一部电影上映时，美国国内票房占该片票房总收入的55.3%，但到了最后一部，海外票房占比已增加到68.3%。过去几年中，梦工厂动画收入的近7成来自国际市场。相比之下，皮克斯最卖座的15部影片，平均海外票房占比为57.6%。

    《功夫熊猫3》是卡森伯格在“东方梦工厂”下注赢回的第一块筹码。有分析人士相信，该片美国票房在1.5亿美元左右，而海外票房有望超过6亿美元（约合人民币39亿元），其中中国观众的贡献最大。

    由于成果喜人，东方梦工厂邀请《功夫熊猫3》的制作人科布（Melissa Cobb）担任该公司的首席创意官。科布2月1日已在上海走马上任。

    目前，东方梦工厂有两部影片正在酝酿，美国影评界对此持观望态度。“功夫熊猫是已建立起来的IP，真正的考验是接下去的几部片子。考虑到梦工厂近几年的记录，没人敢给接下来的作品打包票。”《洛杉矶时报》称。

    关于梦工场从大腕儿沦落为票房毒药的原因，有不同的解释，比如好莱坞经济形势的变化、卡森伯格对家庭娱乐概念的误判，以及高层过分乐观地估计了公司可以承担的财务风险和创意极限。更主要的是，超级英雄电影近年来成为举家观看的新宠，分去了动画电影的蛋糕。

    不过，卡森伯格对度过难关表现出了信心。他说，梦工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制作的每部电影都受欢迎”，而且“那并不是很久之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