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难民心中都有一个关于富裕、自由、和平的梦想,但来到欧洲并不意味着幸福生活的开始。在欧洲生活一段时间后,许多难民发现这里并非想象中的乐土,严格的庇护法案、语言障碍、文化差异等,让他们很难融入当地社会。
《欧洲时报》称,欧洲已成为难民的“围城”,近3.5万人在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后,决定回到自己曾不惜一切代价逃离的饱受战争蹂躏的祖国。但美国《赫芬顿邮报》认为,难民返乡可能带来新的教派冲突和经济压力,导致新一轮暴力和人道主义灾难。
难民眼中的欧洲“和想象中不一样”
收拾行李去欧洲前,25岁的费萨尔·乌代·费萨尔(Faisal Uday Faisal)对那里十分憧憬。2015年9月,他辞去了在巴格达教育部泡茶清扫的工作,加入了浩浩荡荡的难民队伍。“从孩提时我就梦想去欧洲。”费萨尔告诉美国《华盛顿邮报》,“我能想象出自己有房子、有薪水又安全的美丽人生。”
然而,跋山涉水一个月到瑞典后,费萨尔却不得不再次恳求父亲的经济支援用于回国。这位慷慨的父亲已在国内为儿子打点好一切,又花了8000美元(约合人民币5.27万元)送他去欧洲。
“这里的生活太枯燥了,他们的食物连猫都不会吃。”费萨尔如是描述他在瑞典马尔摩附近的难民中心“蜗居”两个月的经历,“那里和我想象中的欧洲完全不一样,跟巴格达的Bab al-Sharji市场没什么两样。”
“有数千名伊拉克人回到了自己的国家,还有更多人想回来。”伊拉克外交部发言人萨塔尔·诺鲁兹(Sattar Nowruz)告诉《华盛顿邮报》,该国驻欧洲国家使馆正忙于为他们提供相关证件。据国际移民组织透露,去年11月,该组织帮助779名伊拉克人离开欧洲,其中并不包括像费萨尔这样自己回国的。
诺鲁兹说,2015年夏天,许多年轻的伊拉克人在电视广播的鼓动下涌向欧洲。据联合国人道主义组织统计,去年抵达欧洲的100万难民中有近8%是伊拉克人。非营利组织“博爱欧洲”的政策主管香农(Shannon Pfohman)透露,从2015年初到11月,总共有3.5万难民“自愿”离开欧洲。
花费1.1万美元(约合人民币7.25万元)来到德国后,42岁的易卜拉欣·阿卜杜拉(Ibrahim Abdullah)足足4个月都没等来庇护申请获批。去年10月,这位来自伊拉克北部的雅兹迪人回到了故乡,尽管所在村庄仍在“伊斯兰国”(IS)控制中,附近的城镇在地面战斗和美国空袭中被夷为平地。
对阿卜杜拉来说,这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决定。他不愿回去,但也无法按最初的计划把妻子和16岁的儿子带到德国。“家人是我的全部,我从来没离开过他们。他们让我留在德国,但我做不到。”他告诉《华盛顿邮报》,“我想带着家人去和平安全的欧洲,像人一样活着。”
2015年9月,34岁的维萨姆·拉扎克(Wissam Razzaq)卖掉了一家人赖以生存的出租车,退掉了租来的房子,拿着仅够支付27天旅费的全部家当,带着妻子和4个孩子踏上了去芬兰的路。
在芬兰的庇护所待了45天后,拉扎克又带着全家回到了伊拉克,因为芬兰右翼分子让他觉得自己不受欢迎。因为没有收入来源,他们不得不暂时借住在父母家。“如果欧洲有20%跟我想象的一样,我就会留下来。”他说,“回来后我不得不从最底层从零开始,我之前所有的努力和苦难都白费了。”
“我会回到更适合我的社会”
从土耳其千里跋涉来到瑞典南部的难民营前,28岁的内尔·哈马迪(Nael Hamadi)对未来颇有一番梦想和宏伟计划。但最近,拥有叙利亚大马士革大学工程学士学位的哈马迪决定离开瑞典,返回中东。
“我会选择土耳其或黎巴嫩。我不知道,但我会回到更适合我的社会。”把妻子和3个女儿留在土耳其的哈马迪告诉美国《赫芬顿邮报》,“获得居留权需要一年,和家人团聚还要一年,然后我还得花很多年时间学习语言、评估学历并找到一份工作。事实上,我需要七八年开始新生活,我不愿意浪费这个时间。”
哈马迪到瑞典并不容易,他花了好几个月,支付了数千美元,遭遇船难后在水里游了9个小时才上岸。真正到了欧洲后他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他梦想中的乐土。哈马迪已提出撤销庇护申请的要求,但必须等到获得批准才能离开。
来自阿勒颇的32岁的萨马尔(Samar)还没有撤销庇护申请,但她已决定尽快这么做。“瑞典政府收紧难民政策后我就作出了决定。我把孩子们带过来的机会已经没有了。”根据瑞典政府的最新声明,大多数寻求庇护者到2016年4月才能拿到临时居住许可证,带家人到瑞典则被严格限制。
“我用非法手段横穿半个地球,好几次差点丢了性命,为的是给子女更好的未来。”这位3个孩子的母亲告诉《赫芬顿邮报》,“移民法律修正案出台后,我失去了这个机会。没有他们,我绝对不会留在这里。”
48岁的阿布-阿德尔(Abu-Adel)也决定带着3个十几岁的女儿与尚是稚童的儿子返回土耳其。对这个来自“保守社会”的中年人而言,自由开放的西方文化简直令人恐惧。
“我没法在这里养育孩子,自由和混乱已成为困扰我的幽灵。孩子们随心所欲,逼迫他们遵从家乡的传统习俗会让我失去他们。这场噩梦让我彻夜难眠。”他忧心忡忡地告诉美联社,“我要带他们回到家乡。我不会允许女儿打着友谊的幌子和男孩发生关系,我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喝酒。在这里被允许的,我统统无法接受。”
22岁的哈姆扎·阿甘(Hamza Agaan)也觉得自己不适合西方的生活方式。他认为瑞典人“性格内向,不善交际,缺乏沟通技巧”,在瑞典待了7个月,他没有交到一个朋友。在他眼中,这简直是“另一个星球”。
“下午6点以后街道上就空空荡荡的,没有咖啡店,酒吧周末不营业,真是无聊又痛苦。学习语言和找工作都很难,我失去了适应这里的希望。”他告诉《赫芬顿邮报》,“从找房子、找工作到猖獗的种族歧视,我们面临许多困难,这促使我决定离开。我将回到理解我的家人朋友身边,建设我们自己的国家。”
“我们不考虑未来,只是为了活着的每一天”
在柏林最繁忙的地铁站为无家可归者做饭以“回报德国人民”的叙利亚难民亚历克斯·阿萨里(Alex Assali)原本是工程师,在德国一年多来一直找不到工作。据英国《每日电讯报》报道,德国政府每个月发给难民450欧元(约合人民币3243元)补助,阿萨里拿出100欧元(约合人民币721元)购买食材,并在几名志愿者帮助下为德国穷人做饭。
“反对难民的人请不要再害怕了,因为难民也是好人,他们只是想寻找和平的避风港,战争结束时我们就会回去。”他告诉“今日俄罗斯”新闻网,“我敢肯定,因为我们的祖国非常富有,我们不是穷人。”
但在《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杂志看来,许多难民来到欧洲并非逃离战火,而是为了寻求更好的生活或改善经济条件。来自联合国的最新统计数据显示,72%进入欧洲的移民是20~35岁的男性,他们将家人留在了家乡。
荷兰国有新闻机构报道称,许多新移民对住所、食物和补贴表示愤怒,声称他们需要更多钱和免费的烟酒。波兰外长瓦什奇科夫斯基(Witold Waszczykowski)批评许多难民来欧洲是为了赚钱,而不是寻求庇护。“成千上万年轻人从橡胶小艇爬上岸时带着iPad,他们会问在哪里可以给手机充电,而不是乞讨食物和水。”他告诉英国路透社。
救援机构警告说,虽然有些自愿回国的中东人并不是真正的难民,但也有许多合法的庇护寻求者因欧洲不断收紧的难民政策变得气馁。
据俄罗斯“卫星”新闻社报道,许多在奥地利的难民抱怨缺衣少食,当局承诺的缩短避难流程也未实施。德国《商报》称,由于本地居民的排外情绪,袭击难民的个案屡禁不绝。在斯洛文尼亚东部的难民甚至因缺乏粮食和毛毯火烧难民营帐篷。
当地媒体援引奥地利内政部发言人卡尔-海因兹(Karl-Heinz Grunbock)的说法称,从2015年1月至11月,1000多名科索沃难民、530名伊拉克难民和120名阿富汗难民自愿离开奥地利,回到自己的国家,这一趋势从去年9月开始加剧。
“很多人害怕被驱逐出境的那种屈辱。在奥地利有太多不确定性,而许多受创伤的难民需要安全感。”当地慈善机构的马丁·冈特纳(Martin Gantner)告诉美国“Inquisitr”网站。
“我们在这里只能被羞辱,这是个错误。人们把我们看作恐怖分子,而我们想要的只是和平。”一位决定回国的伊拉克难民告诉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在奥地利,狗都过得比难民好,至少它们有好东西吃,甚至有衣服穿。”
“我宁愿死在叙利亚。”卡勒德(Khaled al-Nibeeti)轻轻摇晃着摇篮里1岁的儿子穆罕默德(Mohammed)告诉美国“环球邮报”网站,“死在叙利亚也比在这里苟延残喘好。”这个睡不安稳的婴儿已经病了7天,家里穷得付不起去看医生的路费和医药费。
带着5个孩子回乡前,卡勒德整整一宿没睡,思考如何完成这段危险的旅程,以及将来如何生活,但结论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们不考虑未来,只是为了活着的每一天。反正在这里也没有未来。”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