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克伯格“裸捐”：慈善还是投资？

    12月1日，脸谱网（Facebook）创始人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宣布了两件人生大事，一是女儿马克斯（Max）的出生，二是捐出自己目前价值约45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2900亿元）的脸谱网99%的股份，用于慈善事业、发展人类潜能和促进平等。“像所有为人父母者一样，我们希望你成长在更美好的世界。”他在脸谱网上把这样一句话送给女儿。

    扎克伯格“裸捐”的消息迅速引来众多媒体评论。有人称赞他积极投身慈善事业，也有人质疑此举是为了避税。美国《大西洋月刊》撰文称，扎克伯格并非为了慈善而慈善，现在就急于批评它或赞美它，还为时过早。

    扎克伯格为爱女“裸捐”

    12月1日，据《今日美国》报道，初为人父的扎克伯格像普通人一样，在脸谱网上晒出了和女儿马克斯共享甜蜜时光的照片。“小马克斯充满欢乐。”这位骄傲的父亲对女儿的爱怜之情溢于言表。

    “你的母亲和我没有言语可以形容你给我们未来赋予的希望。你的人生路还长，我们希望你能健康快乐，无忧无虑地探索世界。”扎克伯格夫妇在公开信中写道，“你给了我们一个理由去影响你即将生活的这个世界。”

    据美国广播公司（ABC）报道，扎克伯格和妻子普莉希拉·陈（Priscilla Chan）宣布，在“有生之年”捐出所持脸谱网股份的99%，或股份出售后的税后收益，并在一段视频中解释这么做的目的，是推进“专注于个性化学习、疾病治疗、互联网连接以及社区发展”的“陈-扎克伯格”项目，“为发挥人类潜能和创造平等而携手全世界，以期帮助下一代”。

    这并非扎克伯格第一次大手笔捐款。这位在美国《福布斯》杂志2015年富豪排行榜上排名第16位的年轻人，住着普通中产的房子，开着价值1.6万美元（约合人民币10万元）的本田汽车，却在2014年当选了“美国最慷慨的人”。

    比尔·盖茨和巴菲特在2010年发起过“裸捐”倡议，并公布了其“慈善名单”——有40多位上榜的美国富翁承诺，把自己超过一半的财富捐赠给慈善事业。2013年扎克伯格向硅谷社区基金会捐赠了1800万股脸谱网股票，总价值约10亿美元，是当年美国最大的一笔捐款。

    在大多数人看来，这相当于扎克伯格捐出几乎全部身家去做慈善，但英国《卫报》称，来自这对父母的爱意并不会直接帮助穷人，而是进入了一个新的投资公司，目的是挣更多钱。事实上，慈善只是这笔钱可能的去向之一，并非唯一。

    《纽约时报》甚至认为，扎克伯格只是“简单地把钱从一个口袋挪到了另一个口袋”。“扎克伯格有权利完全自由地支配自己的财产，这就是美国。”该报写道，“但就社会而言，我们通常不把这种事称为‘慈善’。”

    让逃税看起来像惠及他人？

    事实上，扎克伯格夫妇没有将99%的财富捐给慈善机构，只是将其注入一家以自己姓氏命名的有限公司，做了一份计划和承诺。

    这家完全处于扎克伯格掌控下的有限责任公司给了他更大的灵活性，让他在处理捐款上更为游刃有余。他可以自主决定如何分配该公司产生的利润，以及一生中要资助的对象和资助多少钱。

    《大西洋月刊》指出，怀疑论者对扎克伯格最大的批评聚焦于两点，“陈-扎克伯格”有限公司的组织结构及其注入资金的方式。

    用于资助和运行该计划的资金，来自扎克伯格手中99%的脸谱网股票，这笔价值45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2900亿元）的巨款，相当于他的大部分净资产。如果卖出这些股票变现，他不仅需要缴纳资本利得税，女儿继承这笔钱时还得缴纳大笔遗产税。批评人士认为，通过将这些股票转入新组织，扎克伯格希望让逃税看起来像惠及他人。

    《纽约时报》称，扎克伯格夫妇成立这家公司还有其他好处。当公司成为被告时，两人的个人资产都不会受影响。而且当该公司有利润时，两人也只需以个人身份缴税。同时，他们的有限公司自由度也比一般慈善机构大，因为前者不需要每年被强制捐赠资产的至少5%，收入也可以用来支持政客或某些政策，而且投资及合作亦无限制。

    此外，扎克伯格的新公司能比传统非盈利机构运行得更隐秘，这也引起了一些批评家的不满。按照规定，慈善基金会必须出具年报和定期财务报告，向社会公开款项使用细节，但扎克伯格的有限公司巧妙地逃避了这个环节。

    “我们认为最大的问题是它的透明度。”提供慈善组织数据分析的Foundation Center主席布拉德·史密斯（Brad Smith）告诉《大西洋月刊》，“除非他们愿意在网上公开披露，否则我们完全无法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扎克伯格的承诺“形同虚设”？

    对于种种批评，扎克伯格在脸谱网上低调地回应称，之所以以有限公司而不是慈善机构的形式来做慈善，是为了在实现理念时更自由、灵活地使用善款。

    “与所有人一样，出售股份时我们也必须缴纳资本增值税。”扎克伯格表示，他向自己的公司转移股票本身不是捐助，“但有限责任公司投资产生的一切收益，都会被用于继续慈善事业所需的额外工作”。

    据一份提交给美国证券管理委员会的申请书披露，扎克伯格在未来3年内每年不会捐出价值超过1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64亿元）的股份，而且在“可见的未来”里，他会维持对脸谱网公司的大部分控股权和投票权。

    正如《大西洋月刊》所说，扎克伯格在短期内不会因此得到多少利益，所以他没有立即出售大部分股票。真正的问题在于，股票转移到新公司后，是被出售变为实际资金还是直接捐赠。扎克伯格的举动可能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慈善捐赠之一，也可能让人们失望。

    有限公司的灵活性决定了人们无法预测扎克伯格的慈善事业将走向何方。事实上，他“发展人类潜能和促进平等”的计划已被批评“过于模糊”。

    “这是形同虚设的所谓承诺。”专攻信托、遗产、捐赠等业务的律师事务所“Schulte Roth & Zabel”合伙人威廉·扎贝尔（William D. Zabel）告诉美国全国广播公司财经频道（CNBC），“谁来执行监督？他们可以随意决定捐赠450亿美元还是50亿美元，这完全取决于他们自己。”

    人们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专为慈善和公益组织服务的Bridgespan咨询公司高管威廉·福斯特（William Foster）告诉美国《时代》周刊，大多数慈善家希望支持社会变革，为进一步发展教育、减少贫困、治愈疾病等开展投资，但实际上只有少部分人真的这么做了。

    福斯特透露，几乎所有捐助者都表达过希望捐钱给促进社会变革的组织，但实际作出决策时，80%的捐款都流向了博物馆、大学、医院等机构，因为这么做毫无风险。而解决基础教育缺乏或深度贫困等问题，需要有专门可信的团队进行大量尽职的调查，目前很少有组织能做到。5年前，扎克伯格向纽瓦克的公立学校捐款1亿美元（约合人民币6.4亿元），但收效甚微。

    慈善不是富人的责任

    扎克伯格宣布“裸捐”后，前纽约市长迈克尔·布隆伯格（Michael Bloomberg）对此大加赞赏，并呼吁其他年轻的亿万富翁追随扎克伯格的脚步。但《福布斯》杂志希望，亿万富翁不要都致力于模仿扎克伯格的慈善事业。

    《福布斯》杂志认为，扎克伯格只是在行使他作为美国人，按照自己的信仰和价值观采取行动的权利，但其他富翁同样有权利确定自己财富的去向，不屈服于社会压力。并不是所有富人都喜欢“像圣诞老人般到处撒钱”。布隆伯格扮演了强调社会财富再分配和追求平等的角色，但他没有考虑慈善事业可能带来的诸多不利的经济后果。

    在富人手中，钱可以发展新的商业机会、雇用更多劳动者、创造新的财富，将数十亿美元捐给慈善机构反而可能导致长期经济增长放缓。

    美国《琼斯母亲》杂志指出，所谓慈善很大程度上是主观的。大多数政治献金者相信，他们青睐的候选人不仅有利于自己，也有利于公众；大多数硅谷初创公司的创始人认为，他们的公司不仅能给自己带来巨大利益，也会推动人类潜能发展。很多慈善项目同样如此。

    美国《石板》杂志认为，实际上，大多数亿万富翁对财富再分配或任何激进的改变不感兴趣，人们对他们抱以这种期待只能失望。扎克伯格、盖茨等慈善家的慷慨，无法改变世界的结构性缺陷。

    “慷慨的慈善事业是好的，将资本投入运作也没什么错，它们都可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值得我们尊重和接受。”《福布斯》杂志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