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气候协定”在博弈中尘埃落定

    参加巴黎气候大会的195国史无前例地全部批准了“巴黎气候协定”。这份协定被一些人视作“化石燃料时代的终结”，却被另一些人称为彻头彻尾的灾难。

    “这是个进步，但只是个开始”

    12月12日晚，当法国外长法比尤斯宣布《巴黎协定》通过时，美国前副总统阿尔·戈尔拥抱了《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执行秘书长克里斯蒂娜·菲格雷斯，菲格雷斯紧紧握住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的手，潘基文则向所有人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律师拍打着外交官的背，非政府组织代表和安保人员击掌庆祝，媒体记者们彼此握手、欢呼尖叫。

    经过20年的曲折谈判和不断失败，这份31页长的全球气候协议终于获得了195个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首肯。

    当天早些时候，当巴黎气候大会的核心成员对草案内容进行最后的斡旋时，几千名示威者聚集在市中心，扯着红色条幅举行“红线抗议”。如今，世界平均气温已经比前工业化时代高出约1摄氏度，红色条幅象征着谈判者在达成最终协议时不应跨过的红线。

    12日晚，示威者仍占据着巴黎街头。数千名外交官、政治家、律师、商业领袖、慈善组织和环保人士经过3个晚上的彻夜讨论，已经筋疲力尽。好在协议终究达成了。

    最终文本经过签字、盖章、交付的程序，按照惯例用联合国的6种工作语言正式发布。当天晚些时候，与会的195国史无前例地全部批准了这份协议。

    2010年，哥斯达黎加外交官菲格雷斯成为《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执行秘书长，负责组织年度气候大会。这份工作包含着防止全球气候崩溃的重要责任，却几乎没有赋予执行者任何权威。

    作为哥斯达黎加革命领导人、前总统费雷尔的女儿，菲格雷斯认为，想让巴黎气候大会拿出一份协议，必须掀起一场革命。“对我来说，革命是个褒义词。”她告诉《纽约客》杂志。

    气候大会前的几个月，她的团队在全球四处拜访能帮助她实现目标的人。“无论是坐在地板上用脏杯子喝水，还是和查尔斯王子坐下来会谈，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她说，“当然，我在沙特时就不会谈论摆脱化石能源的问题，为什么要激怒他们呢？我需要他们站到我这边。”

    菲格雷斯的办法成功了，与会国达成了协议。

    但对会场外的很多人来说，协议通过还远远不够。一个环保组织的领袖告诉英国《卫报》：“这是个进步，但只是个开始。”

    绿色和平组织的奈杜（Kumi Naidoo）认为，“仅凭这项协议无法让我们摆脱困境”。

    “这就是个骗局，都是假的”

    曾供职于美国宇航局的科学家汉森（James Hansen）说话轻声软语，但一提到巴黎气候谈判就气得跳脚。他是最先发现全球变暖，并提出警告的人。

    “这就是个骗局，都是假的。”说起在巴黎举行的气候会议，汉森揉着脑袋气鼓鼓地说，“他们只会说些废话：‘我们将设定全球气温上升不超过限度的目标’。这是没有意义的话，没有行动，只是承诺。只要化石能源仍然是最廉价的能源，各国就会持续使用和燃烧它们。”

    就在《巴黎协定》敲定的同时，美国北卡罗来纳州的伍德兰德市议会表决禁止了在该市范围内建立太阳能农场。会议上，一名退休的科学教师极力反对绿色能源太阳能，宣称这会吸收所有的阳光，导致植物因缺少阳光而枯死。

    《巴黎协定》似乎无法对抗这样愚昧无知的举动。尽管协定第十二条规定“缔约方应采取措施加强气候变化教育、培训，增加公众意识、公众参与和获取的信息能力，让公众意识到协议内容重要性后积极采取行动”。

    在美国彭博社看来，协议的其他内容同这一条一样没有可执行性。这份协议只设立了一个暂定的目标，即全球变暖的程度不超过前工业化时代的2摄氏度，并争取将其限制在1.5摄氏度。协议要求参与国定期公布本国的计划。气候大会将协议称为“框架文件”，称各国必须按照约定公布计划，但对不遵守的国家没有任何处罚措施。

    协议的另一个成果是规定发达国家每年向发展中国家提供100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6460亿元）援助，用于发展清洁和绿色能源。这个数字早在2009年的哥本哈根谈判中就已达成协议，但政府和环保主义者的分歧在于这1000亿美元的构成，比如，按照市场利率的贷款是否在1000亿的范围内？如果不算在内，这个数字就难以实现。

    世界资源研究所今年发布的报告称，2012年发达国家和国际组织用于气候变化相关的资金为42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2713亿元），按照中等增速，到2020年将达到77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4974亿元）。只有加入私营部门的资金，才能使资金总量达到每年1000亿美元。而即使资金到位，也无法保证气候变暖被控制在2摄氏度以内。2010年世界银行称，控制气候变暖每年至少需要275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78万亿元）。

    没有谁心满意足，也没有谁满盘皆输

    各国在气候大会上博弈了20年，本届巴黎气候大会也未能免俗。

    表面上，大型企业、银行和富裕国家承诺拿出数十亿美元，450个全球最大城市的市长承诺节能减排。但幕后，富裕国家牢牢咬住印度、中国、巴西、南非等新兴国家，在金钱、法律义务、赔偿和如何计算排放量等方面争执不休。贫困国家则咬定气温升高1.5摄氏度不肯妥协。

    但真正的争议尚不在此。发展中国家认为，全球变暖是富裕国家在发展过程中造成的，因此发达国家应承担更多减排任务。

    “这是模式化的斗争。”国际组织“第三世界联盟”的拉赫曼（Meena Rahman）告诉《卫报》，“美国代表说大家都有责任，因此应共担重负。发展中国家指责富裕国家改写规则、逃避责任。发展中国家力量有限，只能量力而为。”

    “这就像种族隔离。”代表132个贫穷国家的77国集团领导人迪塞科（Nozipho Mxakato-Diseko）愤愤不平地说，美国设定了议程，在协议达成的最后时限对贫困国家施压，“我们根本没有发声的可能”。

    11日，谈判现场一片混乱，委内瑞拉和沙特联合抵制法国提出的草案。沙特代表称，绝不考虑低于2摄氏度的气候变化目标；俄罗斯认为1.5摄氏度没有科学依据；玻利维亚要求各国碳排量根据历史责任划线……

    美国国务卿克里接过话筒，表示这份草案已尽可能地将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区别对待。“如果我们再争执下去，整个协议就会毁于一旦。”12日一早，法国代表团游走在各个集团中，希望达成妥协。清晨5点半，最后的草案开始起草，各国只有支持和反对两个选项。没有哪个国家愿意承担毁掉地球未来的历史罪责。协议全票通过了。

    “没有一个国家心满意足，也没有哪个国家满盘皆输。整个世界就这样大致朝着同一个方向进发了。”《卫报》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