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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2月09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凶眸”的故事:在德国遇见叙利亚饶舌歌手

作者 本·马乌克 编译 张恒毅 《 青年参考 》( 2015年12月09日   21 版)

    阿卜杜勒·拉赫曼·马斯——又名“凶眸”。

    “凶眸”海报

    在5月份一个细雨蒙蒙的周六,少部分居民聚集在德国柏林威廉皇帝纪念教堂外的广场上,纪念一年一度的和平日。在周围奢侈品商店的映衬下,陈旧破败的教堂尖顶是二战时期空袭造成城市千疮百孔的见证。教堂周围,节日组织者搭建起手工艺术品帐篷,以及一座不大不小的舞台。一群业余音乐人为台下寥寥的听众们表演着。

    下午两点左右,在一位穿着自制蝴蝶装的女士演绎完一首大自然主题的名曲《快乐》之后,阿卜杜勒·拉赫曼·马斯里(Abdul Rahman Masri)——又名“凶眸”——迈动着舞步登场。马斯里是来自阿勒颇的饶舌歌手,那里是过去4年叙利亚内战的兵家必争之地,如今的场景犹如照片中的战后柏林。

    他看起来就像从另一个节日现场中游荡而来:魁梧的身材,满脸的络腮胡,头戴一顶棒球帽,颈上缠绕的方格头巾象征着对于巴勒斯坦圣城的忠诚。在一张发光的圣雄甘地肖像下,他斥责阿拉伯国家的领导人是“骗子”,并以一首Dr. Dre和史努比(均为美国著名饶舌歌手——译者注)的经典曲目《下一篇章》开场:“嘿,嘿,嘿,我每天吸着大麻……”

    等到他开始演唱自己创作的歌曲时,天降大雨,打湿了餐桌上的一次性餐盘。雨伞纷纷撑起,人群也渐渐退散。马斯里请求观众们站立,狂欢。他暗示DJ快进到下一曲目。5分钟后,他向听众致意、祈祷和平,然后挥手告别。

    尽管西方鲜有听闻“凶眸”之名,他却是叙利亚历史上最著名的饶舌歌手。10年前,他也是该国第一位录制个人单曲卡带的的说唱歌手。那时大多数叙利亚人还没有CD播放器,更不要说个人电脑。事业如日中天之时,“凶眸”每周都在阿勒颇的夜店演出,为阿拉伯说唱界的领军人物录制歌曲,并在迪拜和开罗等地演出。

    2010年,马斯里是阿拉伯世界选秀节目《饶舌屋》的前三甲。2011年,叙利亚第一次反政府游行期间,人们仍可以在街头巷尾听到他的歌曲。那时他还拥有自己的工作室、自己的唱片公司、两家服装店和一家平面设计公司。因为勤奋、天资和运气,他成就了儿时的说唱明星企业家之梦,甚至成为当地的潮流先锋。

    之后战争来临。他丢掉了事业和家庭。自从2012年起,他的生活与难民如出一辙:危险的逃亡路,以及漫长的失业期。他与其他16.1万名叙利亚同胞申请到了德国政治难民身份,明年这个数字预计将大幅上涨——自1月至7月底,已有4.4万叙利亚人申请了政治避难。

    马斯里现在定居罗斯托克,一座位于波罗的海沿岸的小城。他渴望得到工作和友情,因为他的家人已四散至叙利亚、埃及和阿联酋。为了不虚度光阴,他在附近一家黎巴嫩餐厅为人们义务修理电脑,同时也和粉丝进行在线互动。每隔几天他便上传一张气势汹汹的自拍照、几句至理名言,亦或宣布拍摄新MV的宏大计划。

    但真实的流亡生活与他的公众形象却截然相反。“在罗斯托克,我总是形单影只,在狭小的公寓里制作音乐。”他说,“来到这个有种族主义倾向的小城真是不幸,我交不到朋友。”他还有健康问题,最近刚动完肾结石手术,还要承受德国邻居甚至阿拉伯邻居的疏远。即使在夏日音乐节期间,也没有任何德国举办方回电给他。和平节是他今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演出。

    马斯里儿时的阿勒颇是个祥和的工业和文化中心。他生于1981年,是一位公务员和一位老师的长子。高中时他是典型的“潮男”,跳着街舞,唱着饶舌,18岁时召集了一群志趣相投的业余爱好者参加自己的首秀——那或许是叙利亚第一场饶舌演出。大约有50人来一睹这个租用餐馆来唱饶舌的“怪人”,对他来讲,那却像是人山人海。

    马斯里在阿勒颇大学主修IT,并将音乐作为爱好继续发展。在服义务兵役期间,他开始自制单曲并分发给亲戚朋友。兵役期满后做着IT工作的他筹钱开始创业,多数和饶舌相关:时尚、平面设计、音乐制作等。

    “我是叙利亚的饶舌先驱。”他说,“那些饶舌界的后辈们,无论是亲政府还是亲反对派的,都听着我的歌长大。”他在餐厅和夜店的演出吸引了众多拥护者。“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我们整夜开车,走遍大街小巷,早晨去看看我的店铺,然后一头扎进工作室创作。我从不睡觉。”

    然而,战火纷飞的叙利亚将包括马斯里在内的6000万人驱散到世界各地,这股二战后最大的难民潮中,80万人今年以难民或移民身份进入欧洲。许多人乘船跨过地中海,这条危险丛生的通道今年已致使数千人身亡,只有少数叙利亚人有办法进入欧盟领土,其中更少的人能来到德国这个拥有高生活水准的避风港。从这个角度看,马斯里能活着到达难民营,就是流亡者中最幸运的了。

    自2013年起他就定居在罗斯托克。德国政府给予的政治难民身份允许他享受福利,自己租住公寓并且寻找工作。今年6月,他在城郊一个工人阶级居住的街区和我见了面。“就是这儿,”他指着荒芜的街道和一排排楼房说,“这里没有拥挤的人群。”

    “别人告诉我,有几个街区的公寓是不能住的。”他说,“有那么两三次,醉鬼用德语朝我叫嚷,路人告诉我他是在反对移民。”其他时候,没有人干扰马斯里的生活。他每天找工作、写歌,或骑车去市镇广场。他避免与其他人结伴,甚至包括与其他叙利亚难民,虽然无法解释出于何种心态。

    最终,他找到了答案。“我叔叔被杀,两个堂兄被杀,许多记忆中的地方被战争摧毁,太多太多了。”他说,“在德国的叙利亚人已经失去了感性的那一面。”

    当我询问马斯里,他认为自己何时能重返家园时,他打断了我。“我当然希望今天就回去,但那儿什么都没了,没有任何机会。”他说,“让我们现实点吧。也许我的孙子能够生活在叙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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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眸”的故事:在德国遇见叙利亚饶舌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