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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0月28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用文身抚平心灵的伤口

作者 Serena Solomon 编译 贾晓静 《 青年参考 》( 2015年10月28日   25 版)

    24岁时,凯特用兰花文身盖住了手臂上最明显的自残伤痕。

    劳拉·乐耶在视频网站“YouTube”上建了心理健康频道,以短片呼吁自残者正视自己的伤疤。

    劳拉·乐耶自己也曾是自残者,直到一次家庭旅行前,因为顾忌家人的感受而决定用文身盖住疤痕。她在手臂上文了祖母年轻时的画像。

    对曾经自残的人来说,伤疤无异于生命中最顽固的印记,教人难以摆脱。即使停止自残,别人还是可以一眼看出你的过去。是展现自己受损的身体,还是选择一种方式去改变它?凯特的选择,是让身上斑驳的疤痕转变成“鲜花”。

    用鲜花掩盖“耻辱的过去”

    “要不是你问了,我也想不到文身对我到底有什么意义。”说话时,凯特的声音有些颤抖。去年12月,一位文身师用图案遮住了她手臂上最明显的自残伤痕。他把凯特拉到镜子前,让她审视身上的图案草稿,询问她是否希望这些图画永远留在身上。面对镜中倒影,凯特发誓这将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伤痕。

    在凯特的左肩上曾经盘踞着许多条紫色的伤疤,如今你很难辨认出它们的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簇簇盛开的兰花。现在,凯特购买新衣时再也不为袖子过短而伤神,也不担心陌生人对着她裸露的肩膀长吁短叹。

    “多年来我一直掩饰着身体的这一部分,但突然之间,我想将它公之于众。”她说,“是文身改变了我的生活。”而这一刻已让她等待了太久。

    第一次自残时,凯特还是个孩子。那时她一旦感到压力或气愤,便会撕扯自己的头发。当这种做法也不能带来平静时,抓挠自己的身体便成了新的解决之道。到了11岁,凯特已经开始用刀割伤自己。“问题在于,明明有诸多应对情绪的方式,我却始终找不到对策。”她坦言。

    过去6年里,凯特不再有任何自残行为,但那些留存在肩膀、臀部和大腿上的伤痕却没有因此消退。这些伤痕时刻提醒着凯特的过去,那段被她视为耻辱的过去。

    自残后仍有“第二个战场”

    对于伤痕,人们并不感到陌生。一些年轻人身上出现割伤——有时甚至是砍伤——屡见不鲜,如同他们常用精神药物求得慰藉那般平常。但你可能从没想过,自残过后,这些年轻人仍需面对“第二个战场”。

    对于自残的普遍程度,人们一直难以界定,因为这通常是当事者难以言说的隐痛。但《美国家庭医学学报》给出的数据显示,美国1%至4%的成年人,以及15%的青少年表示曾经自残。英国的一项调查也表明,该国7%的青少年曾经故意伤害自己。

    事实上,自残并不仅存在于青少年之中,也不是现代才有的新症。1896年出版的《异常与猎奇医学现象》期刊首次记载了自残,其中写道,一些欧洲女性会用缝衣针自戳,她们因此被称为“针女”。这让人联想起今天那些穿着紧身裤和黑色卫衣,把手腕上的划痕当饰品的的少年。在这些“非主流”年轻人身上,一个最常见的标签就是“割”。

    对曾经自残的人来说,伤疤无异于生命中最顽固的印记,教人难以摆脱。与之相比,酗酒或厌食虽然也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却不会留下任何外部瘢痕。而割伤或烧伤会留下显而易见的伤口,即使停止自残,别人还是可以一眼看出你的过去。

    与许多曾经伤害自己的人一样,22岁的康纳习惯把所有自残的伤疤掩藏起来。尽管从小生活优越,但他一直承受着心理问题。13岁的他在遭受校园暴力后,开始用自残缓解压力。“那些能被T恤遮住的部位都留下了伤痕。我穿上T恤、短裤和袜子后,没有人知道我干了什么。”康纳身上的伤痕逐渐从手腕蔓延到肩膀和后背,后来甚至延续到脚踝。

    十八九岁时,康纳开始转而寻找祛疤的方法。他试过很多方法,从涂精油、擦乳液到整形、文身不一而足。他在脚踝上文了3个图案,其中一个是八角星,象征指南针和“生命的新指引”。“夏天穿短裤时,文身能吸引别人的注意,这样他们就不会盯着你的疤痕不放。”康纳说。

    如果在社交新闻论坛“Reddit”上浏览有关自残的帖子,“伤疤”一定是被提及最多的话题。诸如“手镯能盖住割腕留下的伤疤吗”、“遮盖疤痕的化妆品有效吗”、“文身会不会让伤口更明显”这样的问题此起彼伏。而在讨论整形术的网站“Realself”上,也有2500多条话题有关自残后伤疤的修复。

    来自土耳其伊斯坦布尔的整形医师钦吉斯·阿斯克在整形论坛中常常被人提及,据称他能通过磨皮手术和皮肤移植除去自残伤痕。“自残者对身上的伤疤难以做出合理解释,而社会对他们行为的容忍度又极低,这让夏天成为他们的噩梦。”阿斯克说。他接待的第一位自残者是退伍军人,此后陆续接待了200多名类似的患者,其中有飞行员、商人甚至为人父母者。“他们来求诊,通常是因为人生中发生了重要转折,比如有了新的伴侣、职业面试、即将生子等。”他说,“而这些伤疤成了人生重要节点的绊脚石。”

    对41岁的马尔亚·霍巴彻来说,这个人生节点就是她的婚礼。她的手臂上有5处明显伤痕,她希望把它们遮住,或者变成美丽的图案,以便搭配婚纱。最后,马尔亚将马蹄莲文在手腕到手臂的部位,掩盖了大部分伤痕,但不是全部,因为一些瘢痕太深,无法吸收文身墨水。

    20年来,马尔亚一直以各种方式伤害自己的身体。一开始是饮食失调,接着酗酒,然后是长达6个月的自残。她被诊断为躁郁症,并且自认为“割伤有助于缓解暴躁情绪”。“人生总有一些时刻,你会觉得‘靠,真希望当时我没这么做’。”马尔亚说,如今她凭借马蹄莲文身找回了生活。

    文身是进一步自残吗?

    尽管文身给了自残者新的希望,但仍被认为是一种颇具讽刺意味的举动。首先,如同自残后留下的伤疤一样,纹身也会带来他人的指责和偏见。甚至有人辩驳称,文身也属于某种自残行为——人体受到伤害时会分泌内啡肽,这与自残时得到的释放感如出一辙。如此说来,文身究竟是进一步自残,还是对黑暗的过去做出改变呢?志愿组织“安全替代品”的成员凯伦·康特里奥给出了这样的答案——“问题不在于是否文身,而是文身背后的原因。”

    尽管人各有异,动机不同,但必须承认,有时感情问题会让处理自残伤痕的理由变得复杂。无可避免的是,伤疤会提醒你过去的痛苦,也会引来别人的触摸,甚至刺激陌生人也去割腕。对经历过这一切的劳拉·乐耶来说,每个自残者立志改变时,可能都要经历这一关。“当你看着某条伤疤,便会联想起人生中某段特殊时光。”她说,“从这个层面上说,如果费尽精力只想着怎么除去伤疤,那只能证明你根本未曾释怀。”

    依靠文身获得了“新生”,但凯特并非毫无后顾之忧。如今她依然在与自残的想法作斗争,但好消息是,她已经坚持6年没有自残了。保护自己的身体不再被伤疤侵扰,如今是她控制自己的最大动力。她尝试以运动的方式制造内啡肽,因此不必再靠自残获得满足。而这一切都是她拥有兰花文身之后的事。

    “可以确定的是,我心里‘不再产生新疤痕’的决心已经战胜了‘想自残’的欲望。”凯特说,“虽然我喜欢这个文身,但也不希望自己全身都是文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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