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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0月21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第一对开本”争夺战曾席卷美欧

谁是拯救莎翁遗作的幕后英雄?

编译 郑大为 《 青年参考 》( 2015年10月21日   20 版)

    亨利·福尔杰(左)是拯救莎翁经典的功臣。

    新书《富豪与莎翁》封面

    幸存至今的”第一对开本“大多已成文物

    19世纪,一场由莎士比亚手稿掀起的旋风席卷了大西洋两岸。在针对存世稀少的“第一对开本”的争夺战中,一名美国富豪成为赢家,令莎翁的许多经典之作得以流传后世。


    试想一下,在遥远的伊丽莎白一世时代(16世纪中后期),一位名为“萨克比亚”(莎士比亚早期名字的拼写)的剧作家,替自己笔下的男主人公写下了一段独白:

    生存还是毁灭,啊,这是个问题;

    死了,睡着了,一切都会过去?

    啊。都会过去。不,在睡梦中,我想就这样去吧。

    在死亡之梦中,惊醒。

    在最终的审判面前忍受痛苦和折磨。

    熟悉《哈姆雷特》的人会觉得这段台词似曾相识,却又有些不对头。在这个版本中,复仇的丹麦王子听上去笨嘴拙舌,甚至有些无病呻吟——众所周知,哈姆雷特的痛苦之源,正是来自不知该如何面对死亡后的巨大未知,而上面的台词并没有传递出这样的感觉。

    这段独白出自1603年前后。据文化史学者推测,它应该是盗版商根据记忆和想象来补全并出版的。更糟糕的是,这版“劣质”的《哈姆雷特》,一度被当作正版而广泛传播。

    假如哈姆雷特始终以如此蠢笨的形象出现,他会成为人们心底的记忆吗?假如“萨克比亚”(Shaxpere)没有变为修长优雅的“莎士比亚”(Shakespeare),莎翁还会如此受欢迎吗?

    “第一对开本”被视若珍宝

    相反,公众熟知的、由莎翁亲笔书写并载入所谓“第一对开本”(First Folio)的对白如下: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

    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苦难,

    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

    这两种行为,哪种更高贵?

    死了,睡着了——

    这才是令人着迷的哈姆雷特。他神态自若,话中富含隐喻,完全没有1603年版本的无聊絮语。然而,就像美国女作家安德里亚·梅在一本新书中所揭示的那样,铿锵有力的《哈姆雷特》和更多名作,曾险些被时光埋没。原因就在于,最贴近莎士比亚原意的“第一对开本”,总共只印刷了约750部,幸存到后世的不过1/3,且多数残破不堪、缺码少页。

    《富豪与莎翁》这本专著指出,“第一对开本”采用9×13英寸开本形式,厚度超过900页,是由莎士比亚的两位朋友兼演员约翰·赫明斯和亨利·康德尔完成的。作为剧院的合伙人,他们乐于获取莎翁的原始手稿,整理后用作给健忘的演员准备的“提白”,或是直接当成台词表使用。以上所有素材都不够时,他们就根据记忆来补全各种剧本的台词。

    直到18世纪中叶,“第一对开本”还相当便宜,当时穷困潦倒的塞缪尔·约翰逊也能买得起一本。直到人们意识到其作为文化遗产的价值,情况才急剧变化——2001年,一本保存完好的“第一对开本”拍出了610万美元的高价。安德里亚·梅所着重记述的,便是两个与莎翁原始手稿相关而又彼此联系的现象,即:文化界如何对莎士比亚本人及其作品进行持久的神化;同时,在一大批不差钱的玩家的推波助澜下,莎翁作品珍本如何被收藏界奉为圣物。

    莎翁作品曾遭大范围篡改

    事实上,莎士比亚去世后50年间,他在艺术史上的地位并未得到广泛承认。加上缺乏版权保护机制,各家剧院的导演时常随意对他的作品做大幅度改编。例如,《罗密欧和朱丽叶》被硬安上了一个喜剧结局,那对不幸的男女最后圆满成婚,而非自杀殉情。

    当时的出版商还喜欢假托莎翁的名号创作剧本。《伦敦浪子》、《克伦威尔爵爷托马斯的生平》、《清教徒》、《约克郡悲剧》……这一连串如今看来山寨色彩十足的伪作,竟被收录进了出版于1663年的“第三对开本”。尤其滑稽的是,号称最严谨、最权威的牛津大学图书馆在此期间也看走了眼,轻率地卖掉了馆藏的“第一对开本”,代之以“第三对开本”。

    至于莎士比亚作品在北美的首秀,有据可查的最早记录是在1730年的纽约,上演剧目为《罗密欧与朱丽叶》。此后百年,莎翁的天才逐渐得到社会主流认可,直到19世纪中叶,他终于名震大西洋两岸。美国开国元勋之一托马斯·杰斐逊也是众多附庸风雅的政商巨头之一,称莎翁为“埃文河畔的诗人”(The Bard of Avon)。后来,英国人干脆以“巴德”(The Bard)指称莎士比亚,萧伯纳还专门造了一个新词“bardolatery”,意为“崇拜莎士比亚的人”。

    随着莎翁声望日隆,“第一对开本”的价格也像坐了火箭般上涨。此时,《富豪与莎翁》一书中的关键人物登场了。此君名叫亨利·福尔杰,在围绕“第一对开本”而日趋狂热的珍本市场上,他的付出无人能出其右;莎翁的许多经典得以流传至今,他同样居功至伟。

    从私人藏品到公共财富

    史料记载,亨利·福尔杰1857年出生于纽约曼哈顿,在阿默斯特学院接受了严格的文科教育。福尔杰的家族靠咖啡生意致富,他从小就随身携带莎翁剧本,一有空就读个不停。

    从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毕业后,福尔杰进入美孚石油公司,成为约翰·洛克菲勒的密友,在19世纪后期日趋繁荣的石油市场上获利颇丰,为其在文物收藏领域的大手笔投入奠定了基础。在安德里亚·梅笔下,跨越大西洋的金钱与艺术品交易是一条主线——很多富有的美国实业家一掷千金,批量收购欧洲的油画、雕塑、家具,当然还有珍本。著名银行家皮尔庞特·摩根在高峰期每年大约烧掉100万美金,用于在欧洲“扫货”。

    但福尔杰有所不同,他以对艺术的热爱为根本动力,并熟知伊丽莎白一世时代的各种细节。他甚少在社交场合炫耀自己的战利品,而是将它们悉心保存在纽约布鲁克林区的仓库里。特别让人赞许的是,福尔杰的藏品是对公众开放的,无数学者和艺术爱好者由此受益。

    终其一生,福尔杰在自己的私人图书馆中积存了约25.6万本古籍和6万多部手稿。其中就包括82部莎士比亚的“第一对开本”,相当于存世总量的1/3,比大不列颠图书馆收藏的还多。时至今日,这家位于华盛顿的图书馆仍然未能对他的全部藏品完成编目。

    多年来,一直有部分评论家将福尔杰定性为掠夺文化遗产的粗野资本家,称他这样做只是为了满足自大欲。《富豪与莎翁》一书批驳了把他描绘成“贪婪的、缺乏修养的”有钱人的论调;毕竟,把百万家财倾注在如此有意义的事物上,本来就很少有人能做到。

    安德里亚·梅是敬业的作家,也是细心的学者。除了详细重现文化界和收藏界围绕莎翁手稿的明争暗斗,她还在新书中提供了很多莎翁时代演艺圈内的细节乃至冷门知识。就拿“票房”一词的来由说,彼时,在英国的环球剧院,观众挑选座位时,需要将一便士硬币投入一个盒子,而后由工作人员在后面的办公室里数钱,最初的票房数是以便士为单位计算的。

    今后欣赏莎翁作品时,人们应该记得亨利·福尔杰的名字。他是个反常但值得尊敬的富豪,他的收藏行为贯穿着公益精神。就像福尔杰图书馆内的石碑上所雕刻的莎翁诗句所言:

    我的小诗便是你的纪念碑,

    未来的眼睛注定要百读不厌,

    未来的语言也将传诵不休,

    当现在呼吸着的人瞑目长眠,

    你仍将活在

    我强劲的笔端,

    在生气蓬勃的地方,

    在人们的话语间。

    ▋美国国家公共广播电台、“每日野兽”网站、《华盛顿邮报》

 

谁是拯救莎翁遗作的幕后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