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汇款如何影响一国经济？

    近年来，印度海外移民寄回国内的汇款不断增加，去年已达704亿美元（约合人民币4486亿元）。英国《经济学人》杂志称，对发展中国家而言，来自海外移民的大量资金简直就像“天上掉馅饼”，帮助这些国家重塑了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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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度：侨汇数额不断增加

    开车经过印度西南部的文尼科德，每隔几秒，迪纳什·库马尔就会指着车窗外气派的建筑说，“来自海湾的房子”。

    在这个椰子树环绕的村庄，几乎所有新房都是用在迪拜、阿曼和其他海湾国家打工的人寄回的钱盖的。还有崭新的私立学校、珠宝商店的巨幅广告，及远超狭窄道路承载量的汽车，都是侨民带来的礼物。

    正如美国《彭博商业周刊》所说，对现代印度人来说，海湾国家就是金钱的化身：没受过教育的人在这里做苦工和女佣以摆脱贫困，宝莱坞明星将奢华度假别墅安置在此，逃离印度当局追捕的黑帮大佬在这里拥有豪宅。

    过去1/4个世纪，印度海外移民的汇款稳步增长。从1990年的21亿美元到2014年的704亿美元，比世界其他任何国家都多，文尼科德所在的喀拉拉邦更是远超该国平均水平。印度政府推动民众拥有银行账户的努力和电子金融的发展，将进一步促进汇款数额的增加。

    英国路透社称，实际数字可能更高，因为官方数据只记录通过正式渠道汇入的钱，但有40%的人通过地下金融系统转账。

    “多年来，印度收到的侨汇一直在增加，尤其是南部地区，喀拉拉邦、泰米尔纳德邦、北方邦和安得拉邦占据汇款总额的50%。”当地学术机构发展研究中心的伊鲁达亚·拉詹告诉《新印度快报》，“如今，喀拉拉邦已达饱和点，拉贾斯坦邦、比哈尔邦和中央邦正将劳动者送往国外，以获取‘更多的钱’。”

    美国彭博社称，这反映了印度家庭内部强有力的文化、社会和经济纽带。稳定的汇款非常重要，因为它们直接流向贫困家庭，帮人们支付教育、医疗等费用。“汇款就像保险，在印度经济困难时期会有所增加。”世界银行经济学家狄丽普·拉塔说。

    据拉詹进行的综合调查，2014年有2.4亿喀拉拉邦人在海外生活和工作，他们寄回家的钱相当于该邦GDP的36%。

    “这实际上是侨汇经济”

    每当卢比贬值，许多住在国外的印度人就会抓紧时间将平时攒的钱寄回家，这意味着辛苦赚来的钱“更值钱了”。8月28日，卢比兑美元汇率比去年同期便宜了9%，因此汇款的价值增加了15%～20%。

    据《新印度快报》估计，印度平均每月收到3500亿～4000亿卢比（约合人民币336亿～384亿元）。如今随着货币贬值，每月汇款金额已增加到4500亿～5000亿卢比（约合人民币432亿～480亿元）。世界银行报告称，印度2014年收到了703.9亿美元（约合人民币4484.2亿元）汇款。

    阿联酋货币兑换和汇款公司UAE Exchange首席执行官Promoth Manghat告诉美国《石英》杂志：“在这里工作的印度人会伺机把钱汇回家，这次汇率变化带来的机会真的不错。”他预测卢比价格可能进一步下跌，引发更多资金流入该国。

    彭博社称，印度在经济增长、出口和外国投资方面落后于中国，但在侨汇方面远超后者。金额远远高于外国发展援助和直接投资的侨汇，相当于印度至少1/4的外汇储备，与该国经济增长有着相当密切的关系。

    “从实际角度看，这里的经济实际上是侨汇经济。”喀拉拉邦政府官员约翰告诉英国《经济学人》杂志。

    经济移民在世界上十分普遍，以至于全球的侨汇数额已超过外国援助的两倍之多。许多国家对侨汇有依赖性——侨汇占菲律宾GDP的10%，占塔吉克斯坦GDP的42%。但喀拉拉邦走得更远：它展示了侨汇如何重塑经济。

    文尼科德是富裕的地区，最明显的证据就是那些奢华的别墅。从上世纪70年代当地人大规模移民到海湾国家开始，喀拉拉邦已成印度最发达地区之一。目前，当地人比全国水平富有约50%。

    移民最多的是穆斯林和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他们的家人过得最好。最贫困的人则不得不继续留在当地。因此，喀拉拉邦也是印度最不平等的地区之一，与其社会主义的政治传统颇不相符（该邦是印度共产党的大本营)。

    拉詹的调查结果显示，有亲属在海外工作的家庭更可能拥有冰箱和其他家电，以及新房。当地建筑公司Heera的萨基·托马斯告诉《纽约时报》，该公司70%的顾客是仍在海外或已归国的侨民，不少人帮父母从农村搬到著名医院附近的高层公寓。因此，喀拉拉邦已成为印度城市化最快的地区。2001年，该邦74%的人口生活在农村，到2011年已降至52%。

    “印度总理莫迪承认这些工人的重要性，他试图与海湾地区建立更多战略联系。”布鲁金斯多哈中心的学者卡迪拉·派西亚戈达告诉《彭博商业周刊》。

    “移民到每个国家的侨民对印度而言都很重要，但海湾国家的更重要。”华盛顿哈德逊研究所的南亚问题专家阿帕纳·潘德告诉彭博社，“印度的基础建设、能源和制造业需要大量投资，而阿联酋有能力投资。”

    发展中国家重要的经济驱动力

    尼泊尔妇女卡帕娜·博克雷尔每天都在数日子等待达善节，好重建被地震摧毁的房子。丈夫普拉卡什在沙特阿拉伯工作，今年4月地震后本想回家帮忙，却被卡帕娜制止了。她希望丈夫继续待在那里工作，赚到足够的钱重新盖房子和送孩子上学。

    “两年半前他没出国打工时，我们根本没能力还贷。我不希望他有任何无计划的休假，影响我们的经济状况。”卡帕娜告诉尼泊尔《加德满都邮报》，“我们需要更多钱。”

    这个30岁的女人在哥哥帮助下，把家人安置在了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惟一收入就是丈夫的汇款。达丁·阿斯米塔也力劝在印度打工的丈夫不要分心，她能照顾好两个儿子。

    尼泊尔劳动力和流动性研究中心的研究表明，该国地震灾区的多数女性不让在国外打工的丈夫回家，要他们继续提供稳定汇款。天灾后，她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资金支持，为此宁愿自己扛过很多困难。

    英国《经济学人》杂志报道，尼泊尔近年来侨汇迅速增加并占据GDP的29%。首都加德满都扩张的速度达到每年4%，比南亚其他大城市都要快。尽管农业收入有所增加，尼泊尔农村仍在不断失去劳动者。

    类似现象也发生在古巴。除了食品、药品、电器等，古巴裔美国人寄给家乡的汇款近年迅速增加。侨汇收入已远高于一直在走下坡路的制糖业收入。

    在汇款刺激下，古巴经济发生了结构性变化，特别是汇款满足了餐饮、房地产租售、汽车买卖等行业新兴民营企业的融资需求。古巴近70%的手机消费和绝大部分互联网支出，由侨民买单。

    因此，古巴《哈瓦那时报》称，即便仍有种种投资限制，侨汇还是古巴经济最重要的驱动力。“美国之音”网站则称，侨汇有助于提高古巴人的购买力、向小型私营企业注入资金，以及促进经济改革。而随着美古关系解冻、汇款限制放宽，以及古巴经济市场化、自由化的步伐加速，侨汇可能直接参与国家经济建设，发挥更大作用。

    然而，成为部分发展中国家主要资金来源的侨汇，能从根本上拯救一国经济吗？

    侨汇难影响长期经济前景？

    当来自海外的资金源源不断流入时，人们停止低回报的工作毫不奇怪。这种转变对儿童尤其有益。

    1997～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期间，菲律宾比索价格暴跌，海外侨汇的价值随之不断增加。美国密歇根大学的迪恩·杨研究发现，菲律宾人用这些钱让孩子免于做童工，将他们送回学校，女孩受益比男孩更多。世界领先的特快汇款公司西联国际估计，流经该公司系统的资金，有30%被花在了教育上。

    随着印度愿劳动的人数减少，工资水平不断上调，托马斯认为，喀拉拉邦建筑成本比其他地区高20%～25%的主因就是劳动力太贵。这种不平衡促进了印度内部的人口迁移。Heera公司的许多建筑工人来自印度东北部的孟加拉邦和奥里萨邦，而喀拉拉邦当地人主要从事安装空调等技术活儿。

    奇怪的是，侨民很难影响一国的长期经济前景。国家经济衰退时，海外移民可能寄更多钱回家，以至于看起来似乎是他们的钱制造了问题。

    在喀拉拉邦，有人怀疑侨汇促使人们满足于现状。至少，它们让当地的财富实力与商业活跃程度之间，出现了不平衡。约翰对附近卡纳塔克邦和泰米尔纳德邦的工厂和计算机产业园区艳慕不已，并追问喀拉拉邦为何始终无法为雄心勃勃的年轻人提供更多机会。

    凭借良好的气候条件和受教育程度较高的民众，喀拉拉邦本应创办一所具有领先水平的大学。有人认为将来这里可发展医疗旅游——也许海湾国家的人熟悉了喀拉拉邦人以后，会来这里接受治疗。但事实上都没有。

    《经济学人》认为，侨汇的最大风险是，它们可能会枯竭。海湾国家一直在讨论将移民赶出技术行业，为本地人提供工作机会。喀拉拉邦侨民也面临来自北方同胞和尼泊尔人日益激烈的竞争。目前，来自印度比哈尔邦和北方邦的侨民数量正在增加。

    但这可能不是终点。喀拉拉邦是沿海地区，外向型的当地人似乎沉迷于移民。他们是海湾国家的先锋，也会开拓新的、更好的目的地。约翰有一个孩子在英国，而美国，是他的希望之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