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台德穆尔：叙利亚的国家“名片”

    2015年最令考古界和旅行界扼腕叹息的事，莫过于新近崛起于两河流域的“伊斯兰国”对伊拉克和叙利亚文物的大规模摧毁。2月，位于摩苏尔的大批亚述文物被“伊斯兰国”武装分子使用大锤、电锯毁坏。5月底，“伊斯兰国”一举攻克了叙利亚中部的沙漠重镇台德穆尔（也称“帕尔米拉”）。虽然现在还没有听到“伊斯兰国”摧毁这座古城的消息，但台德穆尔的命运仍然堪忧。

    台德穆尔还是帕尔米拉？

    在“伊斯兰国”攻陷这座沙漠古城之前，对大部分中国人而言，“台德穆尔”和“帕尔米拉”这两个名字十分陌生。

    这并非源自国人的孤陋寡闻，而是因为叙利亚政府曾经长时间对旅游产业执行不发展政策，外国人作为游客进入这个国家受到的种种限制，最终导致了叙利亚旅游业发展的长期停滞。

    直到巴沙尔·阿萨德2000年从父亲哈菲兹·阿萨德手中接过总统权杖，情况才有所扭转。但因为长期停滞，旅游基础设施陈旧，接待能力有限，直到巴沙尔的第二个任期，也就是2007年之后，旅游业才稍有起色。而在台德穆尔，能够评上三星级的酒店仅有一家，其余都是家庭经营的小旅馆。

    笔者曾经长期在叙利亚工作，多次去过台德穆尔，几乎去过这座古城遗址的每一个角落。每每想到今日台德穆尔城内的种种，不禁唏嘘。

    这座沙漠古城，在用古希腊语记录的典籍中被称为“帕尔米拉”，在阿拉伯语所属的闪族语典籍中被记录为“台德穆尔”。今天的西方学者和媒体一般以希腊语的名称称呼她，而阿拉伯人则以闪族语称呼她。在通往这座古城的路上，所有路标中的英文标识都是“帕尔米拉”，而阿拉伯语标识则是“台德穆尔”。1979年，这座距今约2000年历史的沙漠古城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昔日的强盛与辉煌

    从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出发，向东北方向行驶220公里，沿途地貌如《星球大战》中的火星地表一般荒凉而苍冷，白天这里酷热难耐。

    破旧颠簸的单车道沙漠公路两侧尽是茫茫无际的戈壁和光秃秃的裸露石灰岩山丘，偶有几丛骆驼刺，在荒无人烟的沙丘上顽强地生长着。

    行者通常会被这单调的地貌弄得昏昏欲睡，如果不是对面的大卡车鸣着长笛呼啸驶过，可能早已进入梦乡了。而就在此时，你的面前会突然如海市蜃楼般跃出一片恢宏的盛景：巍峨的神庙高墙，高耸的祭祀神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廊柱和一大片婆娑的椰枣树。这里就是台德穆尔，堪称叙利亚国家“名片”的历史古城。

    今天的台德穆尔由三部分组成：兴建于公元1世纪的台德穆尔古城遗址、修建于公元6世纪的古城堡遗址和现代居民聚居的台德穆尔新市区。

    古城遗址占地约6平方公里，这基本是当年台德穆尔极盛时期的城市规模。

    古时筑城，城中最为高大恢弘的建筑一定是祭祀用的神庙，台德穆尔也不例外。古城遗址中的巴勒神庙始建于公元32年，神庙的三座殿堂以U形状分布，围成一座广场，正面有扶墙柱，长方形窗户上方有三角形装饰，15米高的圆柱环绕在神殿四周。神殿庭院内的巨大广场可容纳上千人，据说祭祀时一次可宰杀上百头牲畜。作为贡品的牲畜要先被驱赶着在庭院内绕场一周，然后被赶上祭台宰杀，用以向神明致敬。广场内巨大祭台上的导血槽至今仍清晰可辨。

    巴勒神庙的对面是台德穆尔最著名的景观——凯旋门。台德穆尔的凯旋门雕刻精美，花纹繁复，明显融合了当时世界两大强国——波斯和罗马的艺术特点。凯旋门后便是1600米长的城市主街。在主街侧面，距矗立着高达10米的石柱。750根石柱绵延1600米，从凯旋门直通台德穆尔王宫，构成了台德穆尔最具恢宏气势的景观——廊柱大街。这些石柱营造出逼人的气势，任何来访者在觐见台德穆尔国王前都要从这条看似没有尽头的长街走过。中国汉唐以前，王室建筑喜筑高台，好让觐见者仰望无尽的台阶而心生敬畏；台德穆尔则体现出另一种文化的特质——让觐见者遥望无尽的廊柱而心怀景仰——这不得不说是建筑配合王权威严的成功之作。

    贯穿整个古城中轴线的廊柱在当时还有两个用途：一是用来将石质水槽托到高空，形成城市空中输水供应系统，既能避免城市饮水在地面或者地下沟渠中传送而受到污染，又可以调整落差，合理引导水的流向；二是在石柱的中上部预留放置火把的卡槽，夜间点火为城市提供照明，也就是早期的路灯。

    扎努比亚女王：像男人一样勇敢的女人

    各国货币上一般都印刷着本国历史上的重要人物，叙利亚也不例外。在上一版本的叙利亚钞票中，最大面值1000叙利亚镑的钞票票面印刷的是被尊为国父的前总统哈菲兹·阿萨德，500叙镑钞票上印刷的则是台德穆尔这座古城的主人——扎努比亚女王，而阿拉伯历史上最伟大的民族英雄、收复耶路撒冷的萨拉丁只被印在200叙镑的钞票上，足见这位女王在叙利亚人心目中的地位。

    在叙利亚旅游部发行的各个版本的旅游手册上，经常会看到扎努比亚女王名字的后面有一个注释，写着“女王是叙利亚人”。

    这位女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台德穆尔古国当年地处两个超级大国——罗马和波斯之间，又是古代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因此，它的历史其实就是一部中等国家在超级大国的夹缝中寻求独立自主和生存空间的历史。

    台德穆尔曾经是罗马帝国的一个属国，台德穆尔国王奥迪纳图斯在与波斯的战争中被人暗杀，他的王后扎努比亚携幼子继位为女王。

    这位女王是位烈女，不愿听命于他人，更不愿沦为大国的附庸。她趁罗马陷入内乱之时宣布脱离罗马独立。她举行独立仪式、昭告天下时的那座剧场式建筑就位于廊柱大街的侧面，至今保留完整。

    台德穆尔军队与罗马军团交战，初期先后攻克了今天土耳其和埃及境内的多座罗马城市，版图扩大了数倍。但军人出身的罗马皇帝奥勒良最终重新统一了罗马，之后继续东征台德穆尔，并致书要求女王投降。

    扎努比亚对奥勒良在信中没有称她为女王或者国王这种蔑视她的国家的行为感到愤怒，决定为维护台德穆尔的独立和尊严而与罗马决战。在先后历经了三次大规模会战后，台德穆尔军队的主力被消灭殆尽，终被罗马灭亡。

    奥勒良皇帝对这位女王给予了高度评价，他在致朋友的一封信中写道：“台德穆尔人的领袖是一个像男人一样勇敢的女人。”

    这位伟大的女王在城破之日被罗马军队俘虏，押解到罗马后屈辱地死于狱中。罗马为了防止台德穆尔东山再起，下令摧毁了这座灿烂而辉煌的城市，填埋水井，焚毁椰枣林，强迫台德穆尔人迁离这片绿洲。从此这里留下了一片废墟，以及关于女王的各种故事与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