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旦佩特拉：“世界尽头”雕刻千年时光

    “这个世界有尽头吗？如果有，它会是什么样子？

    一路走来，登过高山，看过大海，越过沙丘，穿过废墟，万水千山的风光见证的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斑驳不堪的遗迹展现的是人类文明的兴衰更替。越走越感觉到世界的宏大和自己的渺小，也明白很多东西终究将归于平淡，变得微弱，直到消失。

    到了约旦，听说这里有个地方叫“世界尽头”，不管怎样，为了这个名字，我也应该去看一看。

    巴士从约旦首都安曼开出，一路向南，城市气息很快消失殆尽。路两旁是大片枯燥的沙地风光，绿色逐渐减少。和当地人聊天，才知道约旦是一个极度缺水的国家，我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历史上这片土地没有出现过特别灿烂的文明。

    翻开史书，在人类文明史中出现的四大文明古国都诞生和成长于大河流域。而名声在外的约旦河，其实宗教的意义更大。

    汽车到达佩特拉已是傍晚时分。这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小城，站在山坡上远远望去，一排又一排的房屋层层叠叠，像要接受首长的检阅。我知道，那神秘的古城佩特拉就在这一片依山而起的现代生活背后，那里藏着很多传说和没被记录的历史。

    相传，那隐藏的佩特拉古城是公元前四世纪到公元前二世纪纳巴泰王国的城市。纳巴泰人是阿拉伯游牧民族，约在公元前6世纪从阿拉伯半岛北移进入该地区，在此依山修建了这一片谜一样的古城。这里是阿拉伯和地中海区域一个重要的交会地，所以曾经繁华异常。

    但历史长河会冲淡所有曾经不可一世的辉煌。大约在公元七世纪，这里突然变得冷清，建造这辉煌古城的纳巴泰人也迷一般地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文字记录，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精妙绝伦的佩特拉城堡慢慢地淹没在了历史的风沙中。1812年，瑞士一位探险家乔装打扮成当地人，重新发现了这里。

    思绪在这谜一样的历史中旋转，而佩特拉现代城镇又营造出了另一翻梦幻的景象。

    我站在山坡上，看太阳慢慢落下，看月亮渐渐升起。满山的房屋点起了灯，路灯也全部点亮，一层一层围绕着山头，照亮着整个城镇。这一片灯火谈不上辉煌，却很梦幻。我有些无法相信这是我白天看到的那个普通的小镇，日月变化，似乎让这里换了一个世界。

    第二天早上9点，买了售价约合人民币500元的门票后，我顺利进入佩特拉古城。果然，刚刚进入就是一片片略带有粉红色的岩石山脉，石头上星星点点刻着一些图案。峡谷两旁的岩壁上有很多空洞，据说是凿岩而成的墓室群。墓群因为所有者身份的不同而规格不一，雕刻的图案也各不相同。沿着山体往里走，粉红色慢慢加重，接近玫瑰红。

    突然，前方的山口处出现一道裂缝，隐隐约约能够看见一座完整的城堡，我知道佩特拉古城的核心到了。

    穿过这道狭长裂缝，眼前豁然开朗。一座玫瑰红色的原石宫殿出现在眼前。抬头望去，能够感受到它的高贵和精致。宫殿分为上下两层，分别由6根圆柱支撑而成，相传上下12根圆柱代表着一年的12个月。庆幸的是，12根圆柱几乎完整无损。

    宫殿门厅上的好几处浮雕，远看具有一种强烈的写意风格，尤其上层的三个石龛中，分别雕有天使、圣母和带有翅膀的战士的石像。值得注意的是，除了门檐和横梁雕有精细的图案外，宫殿大门两旁都有一排类似于脚印的孔洞，打听后得知，这寓意灵魂由此往上，从地下前往天堂时留下的痕迹。

    这座依山雕凿的殿堂名叫卡兹尼，意为“金库”。传说里面曾收藏历代佩特拉国王的财富，也有人说它是一座陵墓。我们从小就很熟悉的《一千零一夜》中“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故事中，那句“芝麻开门”打开的宝库据说就在这里。

    继续前行，路过寺院、民宅、陵墓、洞穴等遗迹，还有一座完好的罗马竞技场，说明这里曾被罗马人统治过。而这一切，都在这片玫瑰色的山体上开凿出来，颇为壮观。19世纪的英国诗人J·W·柏根的一首诗里写道：“一座玫瑰红的城市，其历史有人类历史的一半。”遥想当年，纳巴泰人在这片以粉色的岩石上生生凿出自己的城堡，崇山包围，只留下一些细长的峡谷进出，这无疑是绝佳的安全生活之地。当年这里因地处贸易路线而繁华一时，最后却因红海海上贸易兴起代替了陆上商路而逐渐衰落，当它再次出现在人们视野时，已经是见证历史的文化遗产。

    这一场粉红色的轮回，不就是人类历史的轮回吗？平地而起的神话，红极一时的辉煌，无人问津的落寞，千秋万代的追忆。历史的车轮继续往前，一个一个故事反复上演。

    然而有些故事还在继续。古城的最深处便是一座壮观的修道院，这时石头的颜色逐渐增加了一丝黄色。到达此处时已经接近日落时分，夕阳的光辉散落在这座古朴的修道院里，更增加了一分诗意。

    从修道院继续向山上走，我来到了期待已久的“世界尽头”。站在山头放眼望去，一片荒芜。是的，远处是一片寸草不生的黑色山脉，层层叠叠伸向天边，望不到头。唯有荒芜二字，可以形容此情此景。或许，这就是名字“世界尽头”的由来，世界终究会走入这一片万般寂静的荒芜之中。

    我壮了壮胆，选择了一块悬崖坐下，两腿悬空，低头时看见万丈深渊有些胆战心惊，但抬头看前面落日西下又会心平气和。我想，此时此刻，我的身体悬在“世界尽头”的边缘，世间最大的光辉徐徐变暗，一切都将归于黑暗之中。消失，终将消失，这山，这日，这世间万物，连同我一起就要消失在了这一片黑暗中。

    害怕吗？我不知道。若有一天我自己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我眼前浮现的会是一片荒芜吗？

    或许，这个尽头，将是另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