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国际电影节上的中加电影情缘

    4月18日，第五届北京国际电影节第二天，加拿大电影《艾丽在尖叫》放映结束后，导演和制片人开始了与观众的交流。影院上座率只有五成，讨论却非常热烈。交流结束后，不断有观众与导演和制片人合影留念，或者继续讨论剧情。

    本届北京国际电影节共有7部加拿大影片参展，当加拿大导演表示“爱上中国观众”时，中国观众也正为加拿大的影片倾心。

    谁说电影不是哲学？

    职业电影人杰瑞米·托马斯告诉《青年参考》，来中国前，他特意找来中国纪录片“学习中国历史”，却没想到看中国电影，以至于回答不出“最爱的中国影片是什么”，这一点让他十分后悔。他拿出手机记下记者推荐的中国影片，“我一回到加拿大马上找出来看”。

    杰瑞米十分健谈。作为一名“70后”，他的眼里不时闪过好奇和兴奋的灵光。他从事与电影相关的工作，却说“拍电影和参加电影节让他觉得不自在”。

    前期的筹备工作让他想要昏倒，制作全过程让他胆战心惊，到了剪辑阶段他会“陷入存在主义的矛盾无法自拔”。杰瑞米告诉《青年参考》，他最享受的其实是创作剧本的阶段，因为那时他的脑海中“所有的笑话都很好笑，演员的表演真实到位，布景美不胜收”。

    对杰瑞米来说，当电影拍摄开始后，魔法就破灭了，紧张和焦虑也开始了。“第一天拍摄时，这部电影根本不存在，你必须将一切攒到一起。这要求大量的精力和创造力。”杰瑞米忍不住称赞了他的拍摄团队和加拿大电影局的资助。虽然这几乎已经是导演宣传影片的“规范动作”，但杰瑞米的称赞还是显得格外真诚。

    杰瑞米引用法国哲学家萨特的话告诉记者，做决定会令人焦虑，而剪辑就是长达几十小时不断做决定的过程。这些决定汇集成最后的影片，永久性地呈现出来。所以他会用极度认真的态度对待剪辑，也在这个过程中忍受极致的自我折磨。

    杰瑞米小时候看着经典影片长大，很多影片让他着迷。他也热爱哲学。当个电影人，在他看来是将两种爱好结合的最佳方式。也许正因为对哲学的痴迷，杰瑞米总是忍不住在电影中加入对人性、善恶等问题的思考。

    《艾丽在尖叫》就是一部典型的杰瑞米风格的影片。

    观看了影片展映的唐女士告诉《青年参考》，她觉得影片非常好看，打算推荐朋友去看20日的第二场展映。不过，中国观众对于加拿大电影并不熟悉，唐女士来看电影也是误打误撞。

    “看名字以为是一部女性主义的影片，没想到是一部让人思考善恶对错的电影。这样的主题中国导演很少触及。”唐女士说。

    “旁观者清”的青春电影

    参与影展的加拿大影片获得了中国观众的肯定。不过，除了在中国小有名气的“美少年导演”泽维尔·多兰的影片外，其他影片的上座率并不高。多位观众告诉记者，这些影片的题材和角度都很新颖，引起了他们对加拿大电影的兴趣。

    《潮湿青春》入围了此次电影节的未来关注竞赛单元。这部影片的导演琳赛·麦可笑着告诉记者，不敢期望自己会获奖，获得提名已经非常高兴，因为竞争者中有很多相当棒的片子。而这个专注于新生代导演的竞赛单元也吸引了世界各地的导演提出申请。“不过如果真的得奖，那就太棒了！”

    这部关于青春期的影片中有琳赛自己的影子，而琳赛此前拍摄的多部影片都关注青春期的心理变化，主角多是14～18岁的年轻人。“当你身处其中时，很多事都不懂。而当你达到一定年纪，回想往事，很多事就会明白。”琳赛开玩笑称，也许到了60岁，她能够拍20岁的经历；到了80岁，她可以回头拍拍中年生活。“希望到了那个时候我还拍得动电影。”

    “作为电影导演，我能做的就是拍出尽量贴近现实的角色，为做到这一点，我只好从自己的经历中‘偷’些素材。”这是琳赛首部以女性为中心的电影，也是她所有作品中最接近个人经历的一部。

    尽管如此，在拍摄过程中，琳赛并没有试图将她当时的心理活动灌输给影片的女主角茱莉亚·斯通。影片开拍前，琳赛与茱莉亚进行了一次关于成长经历和角色想法的长谈。

    找到共识后，琳赛就让茱莉亚放手去演，并未对其多加限制。而茱莉亚也因为这部影片在2014年多伦多电影节上受到关注。

    作为年轻的女性导演，琳赛也受困于电影行业的“玻璃天花板”，“无论对导演还是演员来说，都是男性掌握着优势。拍电影需要别人的投资和支持，那是一大笔钱，而多数投资者信任胸有成竹的中年男导演。”琳赛说，相比之下，自己很幸运。

    她的毕业电影获得了有“学生艾美奖”之称的加拿大学院电视奖，这个奖项让她获得了拍摄电影长片的投资。

    聊起成为导演的原因，琳赛哈哈大笑，称“我父母也一直想知道答案。”高中时的琳赛擅长数理，想成为一名医生。结果她申请了电影学校，让她的父母大跌眼镜。

    “我需要一门养活自己的手艺，又不想当演员，于是申请了电影学院的导演系。”赛琳笑称，这可能是最蹩脚的成为导演的理由了。

    然而，在电影这个行当后，赛琳爱上自己的职业。如今她的作品大多自编自导，《潮湿青春》一片的剧本琳赛前后修改了30多次，直到开拍仍然在进行微调。

    在电影中探讨人性

    杰瑞米告诉记者，从古典文学时代，狄更斯等大师就通过作品娱乐大众的同时，拷问社会。而他认为当代电影应该扮演类似的角色。“在当代社会，很多时候应该做的事并非就是对的事。”

    《艾丽在尖叫》中，艾丽的两个好友在她死后发现了一张3000万的中奖彩票，如果按照艾丽没有来得及修改的遗嘱，这张彩票由对艾丽实施家暴的丈夫所有；但是艾丽的两个好友认为这笔钱有更好的用处。他们与3000万之间唯一的障碍就是艾丽的姐姐凯西。两人决定杀掉凯西，拿到这笔钱，但是在动手之前，他们必须先说服自己的良心。

    在这部影片中，杰瑞米提出的问题是：你会为了更多人的幸福而去杀死一个无辜的人吗？

    制片人科林·谢尔顿告诉记者，影片并没有对主人公行为的对错做出评判，决定权在观众那里。

    影片节奏紧凑、高潮迭起，除了两位男主演让人赏心悦目的高颜值和流畅真诚的表演，《艾丽在尖叫》中不时出现的小幽默也让人忍俊不禁。两个男主角没有拿到巨额的奖金，虽然做了对的事情，仍然显得落寞而忧伤。

    杰瑞米告诉记者，在生活中，有时做了对的事情确实会让你觉得悲伤或者处境更糟，但是仍然应该像片中主角那样——自己没有从中受益，仍然做出正确的选择，像个英雄。杰瑞米认为，“从这个角度来说，这是一部乐观向上的电影。”

    杰瑞米透露，他曾经拷问自己，在什么情况下会为了钱而杀人，而这个思考成为《艾丽在尖叫》的起点。

    为中国电影节和观众飞跃半个地球

    聊起中国的观众，琳赛连连称赞“他们太棒了”。她参加了两场展映，感觉“对的观众进入了对的影院”。第一场展映后，电影节安排了10分钟的问答时间，时间到了，观众仍然意犹未尽，他们到旁边的空屋子里，又聊了半个小时。

    “他们提出的问题非常有趣，你能看得出来他们在思考，有些我自己都没想到。”琳赛说，展映中，其他国家的观众通常会问相似的问题，比如电影的预算、创作的灵感等。但中国观众问了很多关于剧情的问题，琳赛从没被问过，甚至从未想过。

    《潮湿青春》将于5月在加拿大影院上线，琳赛表示，虽然目前没有在中国大规模放映的安排，但是她非常期待那一天。

    杰瑞米同样重视中国市场。他告诉记者，受邀参加北京国际电影节，为他在加拿大的同行中赢得了尊重。“北京电影节在国际上有很好的声誉，不然我们也不会飞跃半个地球来到这里”。

    对科林来说，带着《艾丽在尖叫》到各国展映，最让他感到兴奋的是观察观众的不同反应。比如很多让加拿大观众爆笑的场景，中国观众却很安静。在影片放映后与观众互动的环节，中国观众却积极地提出问题。

    说起在北京电影节期间的计划，杰瑞米打算抽出空闲时间游览名胜古迹。“我们总有机会看电影，不过可不是每天都能爬长城、看故宫。”杰瑞米说，“我们为了这个‘假期’看了关于中国的历史纪录片……”

    这时，科林在一旁酷酷地纠正道，“是出差”。杰瑞米立刻一本正经地改口，“对，是出差”。随后，杰瑞米因为不小心说出了真实的渴望而抚掌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