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暴力排外，黑人同“色”相残

    11年前的4月27日，告别种族隔离的南非首次举行投票选举，展开了“彩虹之国”的未来图景。今年，在这次选举纪念日前夕，南非黑人对非洲其他国家的黑人移民烧杀抢掠的暴行持续了3周。昔日“彩虹之国”的美誉，如今成了实实在在的嘲讽。

    避难移民对南非总统报以嘘声

    发生在南非的排外暴力袭击已进入第三周。南非政府19日称，超过300人因涉嫌袭击外国人被捕。袭击已造成7人死亡、5000余人流离失所。

    英国《卫报》称，这一大规模的排外潮令人震惊，政府迟钝的反应让人羞愧。两周前，排外暴动刚刚开始时，南非政府高层不愿正视，将平息暴乱的任务交给国家机器。一周后，有政客虚情假意地谴责暴力行动。总统祖马没有出面，仅指定包括国家安全部长大卫·马罗博在内的3名“要员”恢复社会秩序。马罗博掩耳盗铃地告诉媒体，呈燎原之势的暴力袭击并非仇外，而是一连串“孤立事件”，应归罪于“一股奇异的隐藏力量”，而非南非人的偏见。

    在非洲大陆国家愤怒的抗议和国际社会的谴责下，南非政府19日首次发表声明“谴责伤害我们在非洲大陆兄弟姐妹的人”，呼吁人民牢记，历史上非洲同胞曾帮助他们克服挑战。“种族隔离期间，很多南非人为躲避政府的迫害而逃离，非洲各国打开国门，给很多南非人提供了家园。”声明指出，“沮丧和愤怒无法成为袭击、抢劫商店的借口”。

    总统祖马取消了访问印度尼西亚的计划，前往探望在查茨沃斯避难的移民。不过，南非内外都有人质疑，为何祖马这么晚才站出来对袭击者和遇害者表明态度。更何况，他的态度并不明确。概括起来，他想要告诉移民的似乎是：“我们不希望你们离开，不过如果你们想走，我们会帮忙。”

    祖马15分钟的演讲没有得到移民热烈的回应。他拿出5万兰特（约合人民币25495元）的支票，称这是南非人的捐赠：“我们呼吁所有南非人行动起来，让你们生活得更好。”而移民报以嘲笑和嘘声。

    发生在德班、约翰内斯堡等地区的排外袭击导致逾5000人流离失所，多家商店被洗劫和破坏。联合国难民事务署高级专员告诉《卫报》，在查茨沃斯，上千名难民住在帐篷里，依靠志愿者提供的食品生活。

    经历了两周的致命恐怖和持续多年的偏见之后，祖马的支票和“让外国人过得更好”的保证显得有些讽刺。很多民众对暴力袭击感到愤恨，对领导人的表现失望透顶。德班出现了大规模的反排外主义游行。

    受到伤害的是“外人”

    直到检查照片时，南非摄影师詹姆斯·奥特维才发现，自己拍下了几名南非人杀害一名移民男子的全过程，这个过程总共不到两分钟。

    加拿大《环球邮报》称，这组反映南非暴力排外的照片令人震惊：一群暴徒在约翰内斯堡街头残忍杀害一名莫桑比克移民，周围是沉默的围观者。

    这名在光天化日下被杀害的男子叫西索尔，他被暴徒跟踪、打倒在地，他向暴徒苦苦哀求，却没有躲过厄运。“从他们的气质、走路的方式还有表情来看，像是专业打手。”奥特维告诉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我感到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杀死西索尔。”奥特维当时躲在人群中，不敢上前，怕被行凶者发现自己在拍照。暴徒离开后，他将受伤的西索尔送到医院，却没能阻止他的死亡。“我仍然记得他看着我的眼神，”奥特维说，“他脸上始终保持震惊的神情。”

    这组记录了谋杀过程的照片，被刊登在19日的南非《星期日泰晤士报》上。警方表示会利用这组照片追查凶手。但历史证明，屠杀外国人的暴徒常常不会受到严惩。2008年，南非发生过相似的暴力排外袭击，被捕的200余人无一受到谋杀指控。有罪不罚助长了暴力事件再次发生。

    约翰内斯堡大学非洲研究中心统计称，过去7年中，超过350人死于仇外袭击，却只有一起以谋杀立案，其余的不是警方撤销指控，就是证人出于恐惧拒绝作证。

    杀人者逍遥法外，得到了当局的默许。南非政府很少对常规形式的暴力提起诉讼，包括对犯罪嫌疑人实施私刑、工会的暴力行动、政治暴力，以及街头的反政府抗议活动等。

    这些暴力行为，在反对种族隔离制度的斗争中被视为合理合法的手段，但1994年实行民主制后，合法性已经丧失。而政府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仍然默许抗议者和街头的暴徒“自行执法”。

    南非的黑人和白人都对来自非洲其他国家的移民充满怀疑。他们相信，即便对移民施暴，也不会有严重后果，因为受到伤害的是“外人”，而他们是“自己人”。

    生活在约翰内斯堡的津巴布韦移民恩德罗夫恐惧得不敢出门。他告诉CNN，政府对过去几年中多个城市间歇性爆发的暴力袭击反应迟缓、应对不力。“只有逮捕和处罚凶手才能遏制类似的暴力。”

    暴力事件为何发生

    18日，约翰内斯堡的部分地区仍然气氛紧张。为了阻止人们对商店打砸抢，警察动用橡皮子弹，并且逮捕了30多人。

    很多人认为，这一轮排外暴力袭击与祖鲁族酋长兹维利蒂尼的“煽动”有关。南非媒体称，兹维利蒂尼在一次集会上将外国移民和罪犯画上等号，让他们“打包离开”。“他们那些丑陋的商品挂在我们的商店里，弄脏我们的街道，我们甚至认不出哪是哪，都被外国人占领了。”他说。

    如今，这位酋长声称，自己的讲话主旨是呼吁和平，媒体断章取义才造成了误解。在南非人权人士的“穷追猛打”下，他近日举行媒体见面会，强势否认散播仇恨言论，却被媒体批评“狡辩”、“欲盖弥彰”。

    南非总统的儿子爱德华·祖马是酋长言论的支持者。“我们应该意识到，我们的国家如今在被外国人接管的定时炸弹上。”他接受南非“News24”网站采访时，将毒品交易、枪支暴力、犯罪率升高、道德标准下降等一系列问题都推到移民身上，甚至表示，难民“未来可能发动政变”。

    当地媒体称，排外的直接原因是，当地人认为移民抢走了工作机会。联合国称，今年3月一场当地人与移民的劳资纠纷过后，对移民的袭击就开始了。

    《卫报》认为，南非政府不愿承认和解决社会问题，是导致矛盾通过暴力形式大爆发的重要原因。政府高层的排外言论只会助长这种趋势。祖马2014年曾说，南非的黑人“不该表现得像非洲其他地方典型的黑人那样”。而非洲国民大会秘书长曼塔谢指责“外国人”煽动了南非金矿的罢工和动乱。

    2008年的大规模排外潮出现在经济危机的节点上。今年，南非经济再次走到十字路口。由于经济形势恶化，贫穷的南非黑人和非洲大陆移民必须争夺稀缺的资源。移民通常受过较好的教育，竞争力更强。当地人倾向于以暴力铲除竞争对手。

    不过，并非所有南非人都排外，很多同情移民的人想方设法提供帮助。美国《石英》杂志称，约翰内斯堡的一些外国居民在袭击前收到了短信：“祖鲁人要来镇上了，他们将从市场开始，杀掉看到的每一个外国人。请把这个消息告诉你认识的人，让他们保持警觉。”

    本版图片来源CF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