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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04月08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没有外界影响,穆斯林和基督徒会相处得很好”

宗教偏执撕裂肯尼亚社会

本报记者 张慧 《 青年参考 》( 2015年04月08日   05 版)

    4月6日,遇难学生的家属抵达停尸房。

    4月5日,警察将4名凶徒的尸体游街示众。

    4月4日,肯尼亚总统肯雅塔宣布为遇难者举行为期3天的全国哀悼。

    4月5日,数百万肯尼亚基督徒到警察和军队把守的教堂参加了复活节弥撒。当日也是肯尼亚全国哀悼日的第一天。在这个穆斯林和基督徒一度和平相处的国家,宗教极端主义再次制造了血案,导致普通民众为宗教偏执者“殉葬”。

    让肯尼亚基督徒“绝后”

    4月5日,梵蒂冈大雨倾盆,教皇方济各对打伞来到圣彼得广场的教众提起了肯尼亚的屠杀:“愿人们善意的祈祷让逝去的生命升入天堂,特别是上周四在肯尼亚加里萨大学被杀害的年轻人。”教皇还“谴责这种残忍冷漠的行为,祈祷肇事者内心受到感召”。

    不过,肯尼亚人等来的不是极端主义分子的忏悔,而是恐吓。

    4月4日,索马里极端组织“青年党”宣布对屠杀负责,同时威胁“只要肯尼亚政府坚持迫害和镇压无辜的穆斯林,我们就会继续袭击”,“任何预防和安全措施都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全,也无法阻止下一场血洗”。

    4月2日发生在肯尼亚加里萨大学学院的屠杀导致142名学生身亡。该国内政部发言人尼约卡称,很多人仍在接受医治,死亡人数可能还会上升。这是1998年美国驻肯使馆遇袭事件后,肯尼亚死伤人数最多的恐怖袭击。

    遇害者多数是基督徒。有生还者回忆,几名女生因为说了“愿上帝保佑我”遭到射杀。4名武装分子将信仰基督教的学生和穆斯林分开,要求基督徒皈依伊斯兰教,只有这样才会被释放。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杀死了我20多位好朋友。”22岁的幸存者切鲁伊约特记得,持枪者曾表示要让肯尼亚的基督徒“绝后”,再也无法去索马里屠杀他们的下一代。切鲁伊约特腿上中了两枪,悄悄从后门溜走才活了下来。

    另一名幸存者布伦达当天离开自习室去卫生间时,听到枪声四起。她将自己锁在卫生间里,躲过了一劫。“我听到同学哭喊、向恐怖分子求情,但还是响起了枪声。”她听到恐怖分子说:“我们来杀死你们这些基督徒,因为我们不怕死,安拉让我们为信仰而战。”

    2013年9月,伊斯兰武装分子袭击了内罗毕一家商场,当时肯尼亚政府发誓,再不会让无辜市民孤立无援地受害。然而今年4月2日,同一个极端组织用几乎完全一样的手法杀害了142名学生。美国国家公共电台称,很多肯尼亚人在问同一个问题:这种事为什么一再发生?

    基督徒如何与穆斯林相处是个难题

    在马林迪镇海边,一名女生利用课间休息时间在学校的水泵旁装水,裸露的胳膊从蓝色头巾下伸出来。她的装束是教会学校与穆斯林学生之间妥协的最好证明——可以戴头巾,但必须和校服颜色一致;上身是统一的短袖衬衫,下摆塞进裙子里。

    马林迪中心小学是教会主办的众多公立学校之一,政府对这类学校中日益增长和日益虔诚的穆斯林人口感到头疼。无论是宁静的海滨小镇马林迪,还是热情的港口城市蒙巴萨、蓬勃发展的首都内罗毕,抑或偏远的边陲马萨比特,占人口多数的基督徒如何与穆斯林相处都是难题。

    “有人担心,穆斯林实践信仰会妨碍他人。”肯尼亚穆斯林最高委员会负责人之一哈桑·纳多告诉美国《基督教科学箴言报》网站。这个问题在世界各地都存在,但在肯尼亚,由于邻国索马里的军事干预,问题变得格外棘手。

    肯尼亚的基督徒占人口总数的80%,长期主导该国政治和社会机构。近年来,穆斯林群体正在形成公民权利倡导组织,不少穆斯林公务员在政府中寻求晋升。在一些基督徒看来,穆斯林群体的崛起是种威胁。

    马林迪中心小学校长莫兰巴·莫维尼因穆斯林学生快速增多而不自在。他抵制穆斯林家长要求提前放学、让孩子转入伊斯兰宗教学校的呼声,也不同意在斋月停课。“他们说这是他们的文化,我们必须尊重……但这里是天主教会的学校,我们理应按照自己的文化行事。”

    该国60%以上的学校由传教士建立。1968年的教育法案将这些学校收归国有,但仍然允许教会负责日常管理和运行。到了2013年,修改后的教育法案给了穆斯林更多权力。

    在小镇马萨比特,综合学校由教会和穆斯林组织共同管理。随着2013年的教育法出台,教会的管理权遭到了限制,教会领袖感到自己被遗弃了。“他们觉得穆斯林正在接管学校。”当地牧师罗伯特·马丁说,“有人认为,穆斯林希望将肯尼亚伊斯兰化。”

    穆斯林教育工作者同样被挫败感包围。他们认为自己只是在做基督教同行做了几十年的事,却招来怀疑。“基督徒帮助过当地人,我们也想这么做。”教师谢赫·博罗说,“‘青年党’跟我们不是一回事。”

    博罗和当地穆斯林青年都受到警察的监督,以防他们和“青年党”存在联系。副镇长奇布褚巴·卢托认为情况还在掌控之中:“我们很脆弱,但在所有居民的帮助下,我们能将激进主义消灭在萌芽状态。没有外界影响,穆斯林和基督徒会相处得很好。”

    愤怒和悲伤正在肯尼亚社会中酝酿

    4月5日,就在“青年党”发布警告几小时后,加里萨的警察将4名凶徒的尸体面朝下摞在一起,装在皮卡车上示众。

    几百人在烈日下表情僵硬地看着这一切。很快,尸体的照片在社交网站上传播开来。“我想看看看他们。”穆纳·哈吉告诉《华盛顿邮报》,“我想确认这些滥杀无辜者已经死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超过200名受害者家属在内罗毕最大的太平间外,等待领取亲人的遗体。50岁的亚伯拉罕·科齐告诉英国《每日电讯》报,他最后一次听到女儿的声音是在屠杀当天,女儿打来电话说:“来了恐怖分子,我正躲在床底下。”辩别尸体并不容易,因为“子弹穿过受害者头部,使其难以辨认”。

    愤怒和悲伤正在肯尼亚社会中酝酿,很多人将政府作为情绪的宣泄口,批评政府没能预防大屠杀,特种部队花了7小时才从365公里外的首都赶到遇袭大学。外交部长阿米纳·穆罕默德对法新社回应称:“打击恐怖主义者就像足球队中的门将。你救下100个球没人记得,人们只记得你没扑到的那个球。”

    为安抚民意,政府逮捕了5名嫌疑人,其中3人在试图逃往索马里时被捕,另外两人在发生惨案的校园里被捕——一人是保安,另一人“藏在天花板上,拿着手榴弹”。政府还悬赏20万欧元捉拿幕后策划者、“青年党”负责人、曾在肯尼亚当教师的穆罕默德·马哈茂德。

    4月5日,内政部宣布,4名被警察射杀的暴徒中,唯一识别出身份的是阿布迪拉希姆——肯尼亚曼德拉区高级官员的儿子。

    阿布迪拉希姆出生在穆斯林家庭,失踪前在内罗毕大学学习法律,成绩优异。他经常批评家人的举止和礼拜方式,父母以为他只是青春期叛逆。从去年开始,他逐渐切断了和亲友的联系。政府称,他加入了“青年党”训练营。

    4月4日,总统肯雅塔在全国性电视讲话中发誓对袭击进行“严厉回应”,但没有提出任何具体措施。

    “我们必须要问:那些被激进主义洗脑的年轻人,他们的家人在干什么?”肯雅塔呼吁严厉惩罚那些协助恐怖分子在伊斯兰宗教学校和清真寺向年轻人传播激进思想的人。

    民众对这番演讲并不买账,认为总统在推卸责任。穆斯林则在社交媒体上抗议,认为肯雅塔故意将矛盾和怒火引向穆斯林群体。

    “圣战者”的终极目标是挑起宗教战争

    “青年党”改变了很多肯尼亚人对穆斯林的印象,但更深层次的改变已在东非国家持续多年。

    在穆斯林聚居的索马里东北部,基督教传教士从19世纪后期起开办学校和诊所,打水井,抚养孤儿。很少有穆斯林因此皈依基督教,他们认可传教士的努力改善了人们的生活,但对十字架只是耸耸肩而已。

    然而,在伊斯兰激进主义的背景下,悠久的和睦共存遭到了挑战。

    “无论是基地组织还是‘青年党’,‘圣战者’的终极目标都是在犹太-基督徒的西方与他们控制的伊斯兰世界之间挑起战争。”美国福克斯新闻频道中东问题和反恐专家瓦利德·法勒斯说。“青年党”正是基地组织在索马里的分支。

    肯尼亚穆斯林最高委员会正在募款,用于支付受害者的葬礼费用和伤者的医药费。“我为那些年轻生命的逝去深感痛心。”委员会负责人之一纳多谴责“青年党”制造宗教冲突。

    “作为基督徒,我想要穆斯林群体给我一个答复。我知道他们会将自己与这次事件撇清。我相信并非所有穆斯林都是恐怖分子,但不幸的是,这些恐怖分子都是穆斯林。”内罗毕居民哈龙·穆拉塔告诉美联社。

 

宗教偏执撕裂肯尼亚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