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光鲜外表”下的另一面

    不为人知的留学伤痛

    2月18日，神州大地上的人们在春晚的背景音下吃团圆饭时，远在英国牛津的陈莹正在观看不时卡住的春晚网络直播。

    “我不知道为什么国内的朋友说春晚不好看，我觉得很好看啊。”连续第三年在海外过年的小陈告诉《青年参考》。“每次主持人说向海外华人华侨、留学生拜年时，我都觉得特别亲切——有人还记挂着我们呢。”

    英国当地时间21点，春晚结束了。国内的亲人带着对新年的畅想入睡，小陈关掉视频，开始写论文。这样辛酸的留学生活，小陈从不主动对家人讲。她在朋友圈中分享的图片，多数是假期旅行的笑脸，自创的精致菜肴和风景如画的校园。

    随着留学生数量的增加，表现留学生海外生活的视频不断涌现。2015年年初在国内展映的《我们留学生》算得上其中的佼佼者。这部微电影在美国首映时收到强烈反响，在国内的试映也获得了认同。

    该片2月6日在国内视频网站上线后，点击量很快超过了3.1万。有网友留言称赞影片：“客观，要比讨好好一点。”

    影片讲述了3个小故事：初到美国的Kate为租房四处碰壁，遭遇各种不靠谱的房东；认真努力的中国留学生凯在研究项目中付出最多，却因为口语表达不够好，让组内的美国同学“窃取”了荣耀；努力融入当地文化的Rena为了“跑趴”、建立人脉而耽误学业，却仍然无法融入美国主流社会。当这3个人坐在一起时，不约而同地掩盖了留学生活的苦难和伤痛，戴上“我过得很好”的面具。

    有中国网友在视频后留言称，看了电影后对出国留学充满担忧。这部微电影的制作团队在回复这位网友时，道出了拍摄影片的初衷：“留学不是天堂，但也不是地狱。我们只想给国内的朋友们看一看真实的留学生活，告诉大家，除了想象中的‘云游享乐’，也有实实在在的辛酸和孤独。”

    对留学生的误解从哪里来

    采访开始时已是纽约时间晚上11点。《我们留学生》的制片人姜滢却告诉《青年参考》，距离她休息还有两三个小时。

    MBA毕业后在美国从事市场营销工作的姜滢，白天是个普通上班族，下班后的时间全部交给了“为留学生正名”的决心。拍摄《我们留学生》正是这个决心的一部分。

    2010年秋天开始到美国读书的姜滢说起国内一些人对留学生的偏见，显得义愤填膺。她无法接受留学生被笼统地贴上“富二代”、“游手好闲”、“吃喝玩乐”的标签。国内的朋友们持续将想象出来的美好生活强加在留学生身上。

    误解似乎来自方方面面。

    姜滢是山西人，每次回国，都会被家乡的朋友“羡慕”：“哇，你好有钱，用得起雅诗兰黛。”“雅诗兰黛在美国就是白菜价的东西。”姜滢对此颇感无奈，“他们就这么认为，我怎么解释都没用。”

    有时，她无法向父母倾诉委屈。姜滢说：“留学生觉得难以融入当地的社会，和父母讲，父母就会说，一定是你没好好学英文，你怎么不背单词呢。”

    不仅家人和朋友不理解，姜滢告诉《青年参考》，社会上也充斥着对留学生群体的误解。“人们认为留学生都是富二代。我身边确实有乱花钱的人，但不能以偏概全。家里有钱不代表这个人不奋斗，他们中的很多人是踏实、谦卑的。”

    这样的不满在姜滢心中慢慢聚集，而真正激起她“斗志”的是2012年南加州大学的两名中国学生遭枪击死亡的新闻。

    据美国媒体报道，这两名中国留学生被枪杀在一辆宝马车内，宝马车归男性死者所有。警方怀疑这是一起抢劫未遂案，因此有媒体称，被枪杀的男学生是“富二代”、“与黑帮勾结”。

    国内的报道和网友的评论严重偏离了枪击案，变为对“富二代留学生”的声讨。人们似乎故意忽略了媒体披露的消息：那是一辆2003年款的二手宝马车，受害者购买时，车的售价只有1万美元。

    从零开始，在拍摄中寻找答案

    浏览了国内网友对留学生骄奢生活的批评后，急脾气的姜滢自称进入了“愤青状态”。“我忍不住了，我要拍个片子反映真实的留学生活！”姜滢下定决心，很快得到了朋友的支持和鼓励。

    姜滢最初的想法很简单，拍个视频放上网，有几千个人看她就满足了。当时的姜滢刚刚工作，从未接触过电影拍摄。“就连接下去要干什么都不知道。”因此，她找到了在美国学电影的台湾学生杨詠任担任导演，两人开始了合作。

    “我有一个单反相机，剩下的设备都是导演从学校借来的。演员和帮忙的人没要薪酬。”姜滢告诉《青年参考》，拍摄工作持续了近2个月，实际拍摄只有6天，因为团队成员平时要上班，大家要挤出时间来拍片。大约五六千美元的拍摄成本，都是姜滢自掏腰包。

    剧本中的故事来自姜滢和她的朋友，80%是姜滢的亲身经历。她将自己的经历写了20个故事大纲，和导演聊，导演从中选了3个。杨詠任后来在《导演手记》中回忆，“姜滢就是一股脑儿把点子丢出来，我在脑中把它电影化，再由我的经验判断，戏剧上能否达到我们想要的效果”。

    在影片的最后，杨詠任选择了开放式的结局。“许多留学生讨论是该融入美国社会还是认真做自己，发挥华人的长处。我想这是个大家都会有的困惑，也是我们影片要点出的主题，我自己也在找寻答案，因此只能让观众自己思考了。”杨詠任解释道。

    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姜滢对《青年参考》表示，影片在纽约首映时效果特别好，现场很多人分享了自己的辛酸故事，讲述不被国内亲友了解的经历。

    短片没有带来任何经济回报，但她打算做下去

    首映后，姜滢收到了美国多所大学的放映邀请。一些学校通过美国媒体的报道知道了这个片子，觉得影片初衷很好，这些学校通常有很多中国留学生。甚至有加拿大和法国的学校联系姜滢，邀请他们去巡展。而姜滢将电影放映的第二站选在了国内。

    据杨詠任回忆，影片在上海放映时，有观众说，他从其他城市来上海打拼，虽然他没出过国，但他能感受到片中的辛酸。“这让我很感动，我想好的作品就是能跨越国家，让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它背后的情感，这对我来说是很大的鼓励。”杨詠任写到。

    在太原的放映受到了意料之外的欢迎，甚至临时从容纳100人的放映厅换到了500人的放映厅。火爆的场面，把杨詠任“吓傻了”。

    姜滢的父母在太原的放映会上观看了影片。姜滢的母亲事后说，看影片时心里的感觉除了辛酸还是辛酸，她一直不知道女儿留学时经历了这么多事。此前姜滢和家人通电话时对于难处“多少讲过一点，但是没讲那么多”。

    “电影的表现力比语言强，电影有画面、声音、故事，比较容易有代入感，所以妈妈会觉得，‘啊，原来你之前说的那个事是这样的’。”姜滢这样解释母亲的动容。

    放映会上观众热烈的反应，让姜滢产生了拍摄续集和制作“一分钟留学故事”的计划。这个短片没有带来任何经济回报，但姜滢打算做下去。

    “我希望打算走出国门的人知道留学生的生活是怎样的，让他们做好准备。”谈起创作《我们留学生》的意义，姜滢告诉《青年参考》：“有人出国是逃避高考，有人认为国内考研、找工作很难。如果是这样，我不建议他们出国，要是图安逸，还是国内最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