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信，跟风，还是传统？
外媒：中国父母避生“羊宝宝”
本报记者 高珮莙
《
青年参考
》（
2015年02月11日
12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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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8日是中国农历除夕，中国人将告别马年，迎来羊年。在中国民间，一直流传着羊年出生“命不好”的说法，许多准妈妈因此选择剖腹产，提前迎来“马宝宝”，也有人准备等待猴年再要孩子。
那么，“十羊九不全”的迷信说法，究竟对中国年轻父母的生育选择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中国父母避开羊年生子
陈雷（音）在上海开了一家商业机构，专门帮助中国孕妇飞到美国加州南部的医院去分娩。进入羊年，他对自己的生意颇为忧心。
“预计今年通过我们中心去美国生孩子的人数将下降30%左右，我们对此无可奈何。”陈雷面对美国《洛杉矶时报》叹惋不已，“因为中国民间一直流传着‘十羊九不全’的说法。”
在中国传统观念中，有些人天生就命好，而中国父母显然不愿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人民日报》进行的民调显示，2000名受访者中，52%的人声称其社交圈里有夫妇避免在羊年生孩子。
2012年结婚后，张小蕾（音）远在河南老家的父母，第一件事就是翻开传统黄历。“我们都同意快一点怀孕，免得孩子生在羊年。”这位27岁的山东省政府工作人员说。
她的丈夫开始戒酒、锻炼，张小蕾开始节食、锻炼、增加睡眠，但经过一年半的努力，什么都没发生。他们只能安慰自己，如果真在2015年年初怀孕，希望自己的孩子是“10个孤独的羊宝宝”里惟一找到幸福的那个。
28岁的韩女士2013年下半年结婚，为刻意避开羊年，她2014年年初就怀上了孕，9月便迎来爱女的出生。“自己不忌讳，但因为生肖影响孩子的未来就不好了。”她告诉《青年参考》记者。
陈雷的许多顾客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白领，她们千里迢迢赴国外生子，为的是给孩子争取到美国公民的身份，绝不愿让孩子的属相有一点瑕疵。“许多夫妻计划等待数月后再怀孕，以确保他们的后代出生在猴年。我认为，猴年将迎来生育高峰。”陈雷说。
还有人选择提前迎来“马宝宝”。据韩国《朝鲜日报》报道，9个月前，中国夫妻疯狂地和时间赛跑，试图“及时”怀孕。但最近几周，贵州、山东、辽宁等地的医院里，剖腹产数量明显增加，以至于医院的出生证明都不够用了。
“我们尽力劝阻迷信的夫妇。”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一位女官员匿名告诉《华盛顿邮报》，但就连她的同事们都痴迷于“马年出生有好运”的说法。
“十羊九不全”纯属无稽之谈
正如《洛杉矶时报》所说，中国十二属相各有优缺点。其中，无可争议最受欢迎的属相是龙；其次是“虎虎生威”的虎和“马到成功”的马；蛇被称为“小龙”，也不错；就连鼠，都被视为聪明敏捷；但没人能说清楚，为什么羊的名声这么糟。
传统观念认为，羊年出生的人跟这种动物一样，被动、忠诚、慷慨、善良，这些优点在理想世界中也许很美好，但在竞争激烈的现实世界里并不那么有用。美国雅虎新闻网称，羊年出生的人被认为“会成为服从者而非领导者”。
还有一些缺乏根据的说法认为，属羊的孩子可能命不好、会经历失败的婚姻、女性不长寿等。
“这是不公平而过时的迷信。”75岁的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名誉主席董梦知告诉《洛杉矶时报》，“但对于解释不可预知的世界，这是很方便的方式。”
该协会副主席刘魁立告诉《纽约时报》，属相只是中国人纪年的方式，它并不赋予人特定的物理特征，古人从来没有专门说马年好、羊年不好。在上海大学社会学教授顾俊看来，属相和命运相关是缺乏科学依据的无稽之谈。
而与羊相关的说法也不全都是负面的。《纽约时报》称，另一种观念认为，羊象征着平静和可靠，在中国历史上被与耐心和美德划上等号，在《周易》中有好运和繁荣之意。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演员周润发、刘晓庆，以及科学家托马斯·爱迪生、已故苹果公司CEO史蒂夫·乔布斯、传媒大亨鲁珀特·默多克等诸多世界名人，都出生在羊年。
关于“十羊九不全”的来历，也有另一种解释。中国古代曾流传的其实是“十羊九福全”，意为属羊象征幸福美满。后来有人误写成“十羊九弗全”，才在口耳相传中以讹传讹地演化成现在的版本。
《洛杉矶时报》则援引中国官方媒体的报道称，“十羊九不全”的说法在清朝咸丰年间之前从未出现，20世纪初期，人们试图推翻属羊的慈禧太后，便在民间炮制并宣传此类说法。加上曾国藩、李鸿章等朝廷重臣都属羊，这种属相才让百姓愈加心生厌恶。
“了解真相，不要年复一年地传播谬误。”中央电视台指出。
信则有，不信则无。中国民间关于命的算法多得数不胜数，39岁的文超良（音）告诉《华盛顿邮报》，“最重要的不是出生年份，而是确切的八字。”
他以500美元（约合人民币3100元）的价格帮年轻夫妇选择剖腹产的时间；如果多拿130美元（约合人民币810元），就能帮孩子取个幸运的名字；要是花3000美元（约合人民币1.9万元），他会帮忙重新安排客户家里的家具摆放，以确保孩子拥有“最好的未来”。
“难道你不希望孩子成功、健康、漂亮吗？”他说，“想想吧，是不是很值得？”
传统迷信并未显著影响出生率
2015年3月，邹女士的孩子即将出生。快拿到文学博士文凭的她，对属相之类的习俗一向不信，但是也希望尽量避开，因为“不希望亲戚朋友拿属相说三道四，担心对孩子身心健康不好”。
“如果精心规划，也许不会在羊年生子，但既然孩子来了，也绝不会因属羊而不要，更不会因生肖强行让孩子提前出生。”邹女士告诉《青年参考》记者，如果想顺应习俗，年轻父母可以在取名字、准备配饰等事上留意，也是对孩子的美好期待。
事实上，很多受教育水平较高的年轻人避生“羊宝宝”只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地跟风，韩女士身边就有属羊又姓杨的朋友专门选在羊年生孩子。
“中澳千禧年项目”成员艾美·郑告诉澳大利亚广播公司，避开羊年生子并非因为中国父母真的相信民间传说，而是不愿冒险。大多数年轻准父母十分疼爱孩子，希望给孩子最好的东西。
但从数据上看，父母的担忧并未转化成对生育率的影响。悉尼大学中国研究中心学术主任大卫·古德曼告诉美国“Syracuse”网站，“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羊年对中国的出生率有任何影响”。
他解释说，实用主义可能战胜迷信，毕竟竞争对手少，在考试、升学、就业中都占很大优势。“我希望我的孩子出生在羊年。”医院的一名护士说，“这样他就不会面临激烈的社会竞争，命会更好。”
中国社会科学院的马燕（音）在2010年发表了一项研究成果，对1949~2008年间的出生率数据进行分析，并未发现明显的属相偏好。
中国人民大学的人口统计学专家段成荣也发表了关于这一课题的研究并得出相似结论，称尽管媒体报道很多，但政府没什么可担心的。
“这并不意味着它没有影响，但其影响可能被别的因素稀释了。我们的研究显示，属相并没明显影响国家的出生率。”段成荣称，如果属相偏好在局部地区格外强烈，将相应地使出生率、入学率和其他公共设施的使用率急剧下降。
那么，到底是谁将这种迷信的说法推而广之，以至于形成巨大的社会影响呢？
一位姓王的年轻女子抱着两岁的女儿说，在她的家乡山西，许多人仍坚持认为羊宝宝注定命不好，虽然她自己并不信。“有人是真关心这个问题，尤其是老年人。这是个传统。”她说。
但71岁的李春华（音）对此一点都不赞同。“我出生在羊年，我的许多同学也是。我们都生活得很幸福。”她和老伴儿并肩坐在北京日坛公园的长椅上，“我身边的老年人都不相信这个，现在的年轻人大概是听到了什么不正确的说法，才会这么想。”
2月18日是中国农历除夕，中国人将告别马年，迎来羊年。在中国民间，一直流传着羊年出生“命不好”的说法，许多准妈妈因此选择剖腹产，提前迎来“马宝宝”，也有人准备等待猴年再要孩子。
那么，“十羊九不全”的迷信说法，究竟对中国年轻父母的生育选择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中国父母避开羊年生子
陈雷（音）在上海开了一家商业机构，专门帮助中国孕妇飞到美国加州南部的医院去分娩。进入羊年，他对自己的生意颇为忧心。
“预计今年通过我们中心去美国生孩子的人数将下降30%左右，我们对此无可奈何。”陈雷面对美国《洛杉矶时报》叹惋不已，“因为中国民间一直流传着‘十羊九不全’的说法。”
在中国传统观念中，有些人天生就命好，而中国父母显然不愿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人民日报》进行的民调显示，2000名受访者中，52%的人声称其社交圈里有夫妇避免在羊年生孩子。
2012年结婚后，张小蕾（音）远在河南老家的父母，第一件事就是翻开传统黄历。“我们都同意快一点怀孕，免得孩子生在羊年。”这位27岁的山东省政府工作人员说。
她的丈夫开始戒酒、锻炼，张小蕾开始节食、锻炼、增加睡眠，但经过一年半的努力，什么都没发生。他们只能安慰自己，如果真在2015年年初怀孕，希望自己的孩子是“10个孤独的羊宝宝”里惟一找到幸福的那个。
28岁的韩女士2013年下半年结婚，为刻意避开羊年，她2014年年初就怀上了孕，9月便迎来爱女的出生。“自己不忌讳，但因为生肖影响孩子的未来就不好了。”她告诉《青年参考》记者。
陈雷的许多顾客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白领，她们千里迢迢赴国外生子，为的是给孩子争取到美国公民的身份，绝不愿让孩子的属相有一点瑕疵。“许多夫妻计划等待数月后再怀孕，以确保他们的后代出生在猴年。我认为，猴年将迎来生育高峰。”陈雷说。
还有人选择提前迎来“马宝宝”。据韩国《朝鲜日报》报道，9个月前，中国夫妻疯狂地和时间赛跑，试图“及时”怀孕。但最近几周，贵州、山东、辽宁等地的医院里，剖腹产数量明显增加，以至于医院的出生证明都不够用了。
“我们尽力劝阻迷信的夫妇。”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一位女官员匿名告诉《华盛顿邮报》，但就连她的同事们都痴迷于“马年出生有好运”的说法。
“十羊九不全”纯属无稽之谈
正如《洛杉矶时报》所说，中国十二属相各有优缺点。其中，无可争议最受欢迎的属相是龙；其次是“虎虎生威”的虎和“马到成功”的马；蛇被称为“小龙”，也不错；就连鼠，都被视为聪明敏捷；但没人能说清楚，为什么羊的名声这么糟。
传统观念认为，羊年出生的人跟这种动物一样，被动、忠诚、慷慨、善良，这些优点在理想世界中也许很美好，但在竞争激烈的现实世界里并不那么有用。美国雅虎新闻网称，羊年出生的人被认为“会成为服从者而非领导者”。
还有一些缺乏根据的说法认为，属羊的孩子可能命不好、会经历失败的婚姻、女性不长寿等。
“这是不公平而过时的迷信。”75岁的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名誉主席董梦知告诉《洛杉矶时报》，“但对于解释不可预知的世界，这是很方便的方式。”
该协会副主席刘魁立告诉《纽约时报》，属相只是中国人纪年的方式，它并不赋予人特定的物理特征，古人从来没有专门说马年好、羊年不好。在上海大学社会学教授顾俊看来，属相和命运相关是缺乏科学依据的无稽之谈。
而与羊相关的说法也不全都是负面的。《纽约时报》称，另一种观念认为，羊象征着平静和可靠，在中国历史上被与耐心和美德划上等号，在《周易》中有好运和繁荣之意。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演员周润发、刘晓庆，以及科学家托马斯·爱迪生、已故苹果公司CEO史蒂夫·乔布斯、传媒大亨鲁珀特·默多克等诸多世界名人，都出生在羊年。
关于“十羊九不全”的来历，也有另一种解释。中国古代曾流传的其实是“十羊九福全”，意为属羊象征幸福美满。后来有人误写成“十羊九弗全”，才在口耳相传中以讹传讹地演化成现在的版本。
《洛杉矶时报》则援引中国官方媒体的报道称，“十羊九不全”的说法在清朝咸丰年间之前从未出现，20世纪初期，人们试图推翻属羊的慈禧太后，便在民间炮制并宣传此类说法。加上曾国藩、李鸿章等朝廷重臣都属羊，这种属相才让百姓愈加心生厌恶。
“了解真相，不要年复一年地传播谬误。”中央电视台指出。
信则有，不信则无。中国民间关于命的算法多得数不胜数，39岁的文超良（音）告诉《华盛顿邮报》，“最重要的不是出生年份，而是确切的八字。”
他以500美元（约合人民币3100元）的价格帮年轻夫妇选择剖腹产的时间；如果多拿130美元（约合人民币810元），就能帮孩子取个幸运的名字；要是花3000美元（约合人民币1.9万元），他会帮忙重新安排客户家里的家具摆放，以确保孩子拥有“最好的未来”。
“难道你不希望孩子成功、健康、漂亮吗？”他说，“想想吧，是不是很值得？”
传统迷信并未显著影响出生率
2015年3月，邹女士的孩子即将出生。快拿到文学博士文凭的她，对属相之类的习俗一向不信，但是也希望尽量避开，因为“不希望亲戚朋友拿属相说三道四，担心对孩子身心健康不好”。
“如果精心规划，也许不会在羊年生子，但既然孩子来了，也绝不会因属羊而不要，更不会因生肖强行让孩子提前出生。”邹女士告诉《青年参考》记者，如果想顺应习俗，年轻父母可以在取名字、准备配饰等事上留意，也是对孩子的美好期待。
事实上，很多受教育水平较高的年轻人避生“羊宝宝”只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地跟风，韩女士身边就有属羊又姓杨的朋友专门选在羊年生孩子。
“中澳千禧年项目”成员艾美·郑告诉澳大利亚广播公司，避开羊年生子并非因为中国父母真的相信民间传说，而是不愿冒险。大多数年轻准父母十分疼爱孩子，希望给孩子最好的东西。
但从数据上看，父母的担忧并未转化成对生育率的影响。悉尼大学中国研究中心学术主任大卫·古德曼告诉美国“Syracuse”网站，“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羊年对中国的出生率有任何影响”。
他解释说，实用主义可能战胜迷信，毕竟竞争对手少，在考试、升学、就业中都占很大优势。“我希望我的孩子出生在羊年。”医院的一名护士说，“这样他就不会面临激烈的社会竞争，命会更好。”
中国社会科学院的马燕（音）在2010年发表了一项研究成果，对1949~2008年间的出生率数据进行分析，并未发现明显的属相偏好。
中国人民大学的人口统计学专家段成荣也发表了关于这一课题的研究并得出相似结论，称尽管媒体报道很多，但政府没什么可担心的。
“这并不意味着它没有影响，但其影响可能被别的因素稀释了。我们的研究显示，属相并没明显影响国家的出生率。”段成荣称，如果属相偏好在局部地区格外强烈，将相应地使出生率、入学率和其他公共设施的使用率急剧下降。
那么，到底是谁将这种迷信的说法推而广之，以至于形成巨大的社会影响呢？
一位姓王的年轻女子抱着两岁的女儿说，在她的家乡山西，许多人仍坚持认为羊宝宝注定命不好，虽然她自己并不信。“有人是真关心这个问题，尤其是老年人。这是个传统。”她说。
但71岁的李春华（音）对此一点都不赞同。“我出生在羊年，我的许多同学也是。我们都生活得很幸福。”她和老伴儿并肩坐在北京日坛公园的长椅上，“我身边的老年人都不相信这个，现在的年轻人大概是听到了什么不正确的说法，才会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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