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外界联系不便 关闭一切娱乐设施
毛坦厂：中国的“高考工厂”
作者 Brook Larmer 编译 王微
《
青年参考
》（
2015年01月28日
19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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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6月4日，安徽省六安市毛坦厂高中里，即将参加2014年高考的高三学生在高中生涯最后一堂课结束后，撕书狂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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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5月9日，2014年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农历初一，在毛坦厂陪读的家长们烧香祈求自家的孩子得到“神树”的保佑。 |
“我过去3年做过的试卷连起来，都可以绕地球一圈了”
2014年春的一个周日，上午11点44分，中国安徽省东部的偏僻小镇毛坦厂一片寂静。街道上行人寥寥。鱼塘旁的小商店乏人问津，就连镇上的许愿树下都没有求助者。
平静在一分钟后被打破。11点45分，成千上万的年轻人从毛坦厂中学高耸的大门涌出，他们中的多数人穿着黑白相间的校服，上面印着英文标语“I believe it， I can do it”。
现在是学校的午餐时间。这所几乎是中国最大的“备考学校”内有两万名学生，是毛坦厂镇人口的4倍。学生中的大多数来自农村，他们日夜不停地学习，期望在高考中发挥出色，依靠自身努力获得高分，脱离田野和工厂。
就读于这所公立学校的高三学生杨威（音），带着我穿过人群。他是农民的儿子，在过去3年中，包括每个周末，他总是在早上6点20分第一个冲进教室，晚上10点50分结束最后一堂自习课，返回寝室。
杨威和我见面的时间精确到分钟——每周日上午测试结束后的3小时，是他一周仅有的休息时间。随着高考临近，杨威已经进入了最后的疯狂冲刺。“我在过去3年做过的试卷连起来，都可以绕地球一圈了。”他苦笑着说。
杨威邀请我去家里吃饭，但餐桌上气氛沉重。即使杨威很努力，成绩还是出现了下滑。饭后，杨威的父亲、他最好的同学曹寅生（音）走了进来，许多人一起挤在几乎只能放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的空间里。这里的房租可以和北京市中心媲美。
杨威父母希望将唯一的儿子培养成大学生，金钱只是他们的部分牺牲。杨威母亲为了陪儿子度过高三，辞去了服装厂的工作，曹寅生的母亲也来毛坦厂陪读。
“压力很大。”曹寅生说，“家里支付了每学期2000美元（约合人民币1.25万元）的学费，母亲为了激励我努力学习，会不断提醒我，父亲远离家乡，做建筑工人供我读书的事实。”房子里安静了一会儿。这里的人都明白，如果没能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绩，男孩们的命运将和父亲一样。“我将成为从事体力劳动的打工者。”杨威说。
“应试达人”令世界惊叹
对一些中国家庭而言，没什么事比高考更重要。高考是世界上第一种标准化测试——科举的化身，如今，有超过900万中国学生参加高考。压力从进入小学的那一刻起，就附加在中国学生身上。
我儿子在北京的双语幼儿园就读。即使在这所以自由为办学特色的学校，中国家长仍会让5岁的孩子背诵乘法表、汉语拼音和英语语法，唯恐孩子在升入一年级时落后于其他学生。“老实说，关于高考的竞争从孩子一出生就开始了。”我的一位刚刚成为母亲的中国朋友说。
中国人对高考的重视，令国家文化水平得到提升，也产生了令世界惊叹的“应试达人”。在最近两次的国际学生评估项目测试中，上海学生蝉联最高分。美国官员将这一事件称为“斯普特尼克时刻”。这位官员将中国学生的高分比喻为苏联发射的第一颗人造卫星，认为这预示着中国的崛起。
美国教育家正试图解开中国应试教育的秘密，高考在中国却被一些人视为不合时宜的制度。有人批判高考扼杀创新思维，给学生带来压力。两年前，有人在网上发布了一张照片——一所高中的课堂内，高三学生打着点滴埋头苦读。
中国政府正在推动教育改革，以减少学生负担，措施包括允许大学在招生时参考高考成绩外的其他因素。然而，政府的努力受到传统的挑战和许多父母的排斥，他们担心缓解压力会损害孩子的成绩，危及孩子未来的发展。
“中国已经陷入了‘囚徒困境’。”俄勒冈大学教授、《谁怕大恶龙》一书的作者赵勇说，“没有人愿意离开，因为高考是通往天堂的唯一路径。”
两个分数，两种人生
即使各种补习班遍布中国城市，毛坦厂仍是另一个层次的世界。
大学生数量的增多令大学学位价值下降，应届毕业生的失业率持续上升。许多富裕家庭干脆退出竞争，将孩子送进私立学校，或是送往国外接受教育。但对像杨威一样经济困难的学生，激烈的高考竞争仍然存在。
位于群山之中的毛坦厂，满足了大多数需要靠高考改变命运的学生需求。这个与外界联系不便的小镇，消除了现代化生活对学生的影响。
在这里，手机和笔记本电脑是被禁止的。大约一半的学生住在设有电源插座的宿舍，另一半学生与母亲生活在小隔间里。当地政府关闭了一切娱乐设施——毛坦厂可能是中国唯一一个没有台球厅和网吧的小镇。“我们没有任何其他事可做，只有学习。”杨威说。
高考结果公布后，我给杨威打电话，听上去他欣喜若狂。尽管高三最后冲刺阶段的成绩并不理想，他在高考中还是发挥出色。高考分数不足以将他送进梦想中的上海一流大学，但足够进入安徽省的二本学校了。
没人能保证杨威毕业后会找到工作，但他渴望了解外面的世界。“我喜欢艺术、音乐、写作，还有许多有创意的东西。”杨威说，“我相信很多学生像我一样，不了解高考知识外的其他事物。”但有一件事他们始终坚信：上大学后的生活将和父母的人生轨迹完全不同。
但他的好朋友曹寅生考砸了。在中国东部盖楼支持曹寅生学业的家人已无法再负担他的复读费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知道高考失利的几天后，曹寅生就离开家，到沿海城市打工去了。
美国《纽约时报》
“我过去3年做过的试卷连起来，都可以绕地球一圈了”
2014年春的一个周日，上午11点44分，中国安徽省东部的偏僻小镇毛坦厂一片寂静。街道上行人寥寥。鱼塘旁的小商店乏人问津，就连镇上的许愿树下都没有求助者。
平静在一分钟后被打破。11点45分，成千上万的年轻人从毛坦厂中学高耸的大门涌出，他们中的多数人穿着黑白相间的校服，上面印着英文标语“I believe it， I can do it”。
现在是学校的午餐时间。这所几乎是中国最大的“备考学校”内有两万名学生，是毛坦厂镇人口的4倍。学生中的大多数来自农村，他们日夜不停地学习，期望在高考中发挥出色，依靠自身努力获得高分，脱离田野和工厂。
就读于这所公立学校的高三学生杨威（音），带着我穿过人群。他是农民的儿子，在过去3年中，包括每个周末，他总是在早上6点20分第一个冲进教室，晚上10点50分结束最后一堂自习课，返回寝室。
杨威和我见面的时间精确到分钟——每周日上午测试结束后的3小时，是他一周仅有的休息时间。随着高考临近，杨威已经进入了最后的疯狂冲刺。“我在过去3年做过的试卷连起来，都可以绕地球一圈了。”他苦笑着说。
杨威邀请我去家里吃饭，但餐桌上气氛沉重。即使杨威很努力，成绩还是出现了下滑。饭后，杨威的父亲、他最好的同学曹寅生（音）走了进来，许多人一起挤在几乎只能放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的空间里。这里的房租可以和北京市中心媲美。
杨威父母希望将唯一的儿子培养成大学生，金钱只是他们的部分牺牲。杨威母亲为了陪儿子度过高三，辞去了服装厂的工作，曹寅生的母亲也来毛坦厂陪读。
“压力很大。”曹寅生说，“家里支付了每学期2000美元（约合人民币1.25万元）的学费，母亲为了激励我努力学习，会不断提醒我，父亲远离家乡，做建筑工人供我读书的事实。”房子里安静了一会儿。这里的人都明白，如果没能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绩，男孩们的命运将和父亲一样。“我将成为从事体力劳动的打工者。”杨威说。
“应试达人”令世界惊叹
对一些中国家庭而言，没什么事比高考更重要。高考是世界上第一种标准化测试——科举的化身，如今，有超过900万中国学生参加高考。压力从进入小学的那一刻起，就附加在中国学生身上。
我儿子在北京的双语幼儿园就读。即使在这所以自由为办学特色的学校，中国家长仍会让5岁的孩子背诵乘法表、汉语拼音和英语语法，唯恐孩子在升入一年级时落后于其他学生。“老实说，关于高考的竞争从孩子一出生就开始了。”我的一位刚刚成为母亲的中国朋友说。
中国人对高考的重视，令国家文化水平得到提升，也产生了令世界惊叹的“应试达人”。在最近两次的国际学生评估项目测试中，上海学生蝉联最高分。美国官员将这一事件称为“斯普特尼克时刻”。这位官员将中国学生的高分比喻为苏联发射的第一颗人造卫星，认为这预示着中国的崛起。
美国教育家正试图解开中国应试教育的秘密，高考在中国却被一些人视为不合时宜的制度。有人批判高考扼杀创新思维，给学生带来压力。两年前，有人在网上发布了一张照片——一所高中的课堂内，高三学生打着点滴埋头苦读。
中国政府正在推动教育改革，以减少学生负担，措施包括允许大学在招生时参考高考成绩外的其他因素。然而，政府的努力受到传统的挑战和许多父母的排斥，他们担心缓解压力会损害孩子的成绩，危及孩子未来的发展。
“中国已经陷入了‘囚徒困境’。”俄勒冈大学教授、《谁怕大恶龙》一书的作者赵勇说，“没有人愿意离开，因为高考是通往天堂的唯一路径。”
两个分数，两种人生
即使各种补习班遍布中国城市，毛坦厂仍是另一个层次的世界。
大学生数量的增多令大学学位价值下降，应届毕业生的失业率持续上升。许多富裕家庭干脆退出竞争，将孩子送进私立学校，或是送往国外接受教育。但对像杨威一样经济困难的学生，激烈的高考竞争仍然存在。
位于群山之中的毛坦厂，满足了大多数需要靠高考改变命运的学生需求。这个与外界联系不便的小镇，消除了现代化生活对学生的影响。
在这里，手机和笔记本电脑是被禁止的。大约一半的学生住在设有电源插座的宿舍，另一半学生与母亲生活在小隔间里。当地政府关闭了一切娱乐设施——毛坦厂可能是中国唯一一个没有台球厅和网吧的小镇。“我们没有任何其他事可做，只有学习。”杨威说。
高考结果公布后，我给杨威打电话，听上去他欣喜若狂。尽管高三最后冲刺阶段的成绩并不理想，他在高考中还是发挥出色。高考分数不足以将他送进梦想中的上海一流大学，但足够进入安徽省的二本学校了。
没人能保证杨威毕业后会找到工作，但他渴望了解外面的世界。“我喜欢艺术、音乐、写作，还有许多有创意的东西。”杨威说，“我相信很多学生像我一样，不了解高考知识外的其他事物。”但有一件事他们始终坚信：上大学后的生活将和父母的人生轨迹完全不同。
但他的好朋友曹寅生考砸了。在中国东部盖楼支持曹寅生学业的家人已无法再负担他的复读费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知道高考失利的几天后，曹寅生就离开家，到沿海城市打工去了。
美国《纽约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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