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屋摇摇欲坠 新建住宅无人住
巴西贫民窟居民占领空置房
本报特约撰稿 张文智
《
青年参考
》（
2014年12月24日
17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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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西里约热内卢的贫民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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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里约热内卢的贫民窟里，一家美容店正在为客人服务。 |
为了帮助低收入群体解决住房问题，巴西政府于2009年开始推行“我的家园，我的生活”住房计划。这一计划从一开始便备受指责。批评者认为，这一计划并未使最需要住房的群体受益，制造了一幅奇怪的图景：贫民窟摇摇欲坠的棚屋里挤满了人，设施齐备的新建住宅楼却无人居住。
穷人连郊区也住不起了
“每个人都住在这种棚屋里，里面的情况糟透了。”在巴西里约热内卢的瓜达卢佩贫民窟，58岁的居民舍亚拉·杜瓦尔指着一排排摇摇欲坠的棚屋说。
贫民窟的旁边是几栋漂亮的居民楼。建造这些楼房，是巴西政府为帮助低收入群体解决住房问题而推出的“我的家园，我的生活”计划的一部分。
楼房刚建好，贫民窟里约200户家庭便争先恐后地搬了进去，杜瓦尔、儿子儿媳和3岁的孙子也在其中。
杜瓦尔一家在新居里只生活了9天，就被驱逐出来。
巴西《圣保罗页报》称，警方认为，此次擅自迁入新居的“瓜达卢佩占领行动”是当地社区领袖、69岁的卡洛斯·恩里克发起的。恩里克否认策划了这一行动，但警方仍然要逮捕他。
警方出动了许多警力，“都拿着自动武器”。一辆警用装甲车停在瓜达卢佩贫民窟的入口。警方与控制贫民窟的贩毒团伙发生了激烈枪战。
几天后，警方再次行动，将贫民窟居民赶出新建的房屋。5天后，一名警察在附近巡逻时遭枪击身亡，另一名警察受伤。
现在，楼房旁边的空地成为杜瓦尔他们临时的栖身之所。数十位从楼房中被赶出来的人聚在一起做午饭。
“我睡在这儿，就在这张沙发上！”杜瓦尔指着一张破旧不堪的沙发说。
一边是贫民窟摇摇欲坠的棚屋，另一边是设施齐备的空置住宅楼。这成了巴西住房危机的缩影。
今年8月，《纽约时报》称，过去6年间，巴西圣保罗的房价上涨了208%，租金价格上涨了97.5%。塞尔维亚生活资讯网站“Numbeo”称，在圣保罗，一套90平方米公寓的售价相当于一个中等收入家庭年收入的16倍，相比之下，纽约市为8倍，柏林为6.9倍，芝加哥为3倍。而在巴西第二大贫民窟、刑事案件频发的圣保罗帕莱索波利斯贫民窟，巴西收入水平最低（325美元/月）的人群每月花280美元租住三室棚屋后，所剩无几。
高房价迫使越来越多的穷人远离市区，到交通不便的郊区居住，但现在，他们连郊区也住不起了。在距圣保罗市中心23公里的卡庞雷东多区，房价在过去5年间上涨了312%。
社会最底层未从住房计划中受益
为了帮助低收入群体解决住房问题，执政的巴西劳工党于2009年开始推行“我的家园，我的生活”住房计划。按照规定，只要申请人有正当职业，就可以由政府担保，申请长达30年的房地产贷款。迄今，巴西政府已在该项目上投入900亿美元，190万户低收入家庭的住房问题得到了解决。
但这还不够。根据巴西政府2013年的一项调查，要大体上解决住房问题，还得再建690万套住房。
从一开始，“我的家园，我的生活”计划便备受指责。批评者称，该计划的受益者是收入水平为最低工资3倍或更多的家庭。很多人抱怨，政府为穷人提供的32平方米住房存在质量问题。这些房屋建在偏远地区，基础设施不足，难以吸引人们入住。
《华盛顿邮报》称，在里约和圣保罗这样的大城市，政府建造再多的房屋，也无法保证人人有房住，无处栖身者占领新住宅楼的现象有增无减。今年4月，在里约一家电信公司刚落成的大楼前，警方动用了催泪瓦斯和橡皮子弹，才将约5000名企图占领这栋大楼的人驱散。
这些无处栖身者处在巴西社会的最底层。让人担忧的是，房价和租金上涨可能使这一群体扩大。巴西若昂·皮涅罗基金会的研究显示，在圣保罗，近44.3万户家庭的租房支出占收入的30%或更多。这些家庭极有可能像该市近4.5万户极端贫困的家庭一样，住在摇摇欲坠的棚屋中，或者像另外8.3万户家庭一样，超过3名家庭成员挤在一间卧室里。
里约有南美洲最大的贫民窟。在这座城市，每4个人中便有一人住在贫民窟里。贫民窟里鱼龙混杂，刑事案件高发，解决贫民窟居民的住房问题难度很大。在“瓜达卢佩占领行动”中，有电视台派出直升机，拍到一个少年在被占领房屋外挥舞枪支的画面。外界因此猜测，控制贫民窟的贩毒团伙是这次占领行动的策划者。里约市长爱德华多·派希表示，这次占领行动“是流氓无赖搞的鬼”。
占据空置大楼，实行“自治”
在巴西，有一些为底层民众争取住房的民间组织，“无家可归者运动”（MST）是影响最大的此类组织之一。《纽约时报》称，该组织提倡占领被房地产公司闲置的废弃建筑，并宣称，“房屋应该发挥社会功能”。
今年11月，在MST的分支机构“圣保罗无家可归者运动”（MSTS）的策划下，数百名无家可归者占据了将被纳入“我的家园，我的生活”计划的一栋空置大楼。
被警方驱赶的这些无家可归者，迅速占领了MSTS在同一街区控制的另一栋大楼。MSTS负责人弗拉基米尔·布里托透露，该组织控制这栋大楼已有一年多，目前约有720户居民入住。
布里托对《华盛顿邮报》说：“我要么看着他们睡在大街上，要么接纳他们。”
这栋大楼里的居民每户每月要交75美元的租金，租金中包含水电费和电梯费。布里托说，大楼里的居民来自巴西各地，还有来自非洲国家和玻利维亚的移民。
布里托和他的组织能够正常运转，靠的是同巴西政治团体的周旋。MSTS的上级组织MST同巴西劳工党关系密切，MSTS才能长期占据空置的大楼。
搬入这栋大楼前，44岁的卢西亚娜·布里托和丈夫里卡多只能带着4个儿子露宿街头。听说有这么一个地方可以栖身时，她几乎不敢相信。“大楼空着？为什么？”
32岁的单身母亲亚历桑德拉·索萨和年幼的女儿也是这栋大楼里的居民。索萨说，很多在圣保罗市中心工作的人都不打算每月花300美元，在距离上班地点两小时车程的郊区租房了。
“这个项目仅限于盖房子，而非创造美好生活”
MSTS对这栋大楼的管理井井有条：墙上贴着禁止吸烟、酗酒和吸毒的标语；居民进入大楼时须出示身份证件……这些措施让26岁的塞拉利昂移民安东尼·卡马拉“感到放心”。“比住在贫民窟里感觉好多了。”卡马拉说。
与这栋大楼的管理相比，“我的家园，我的生活”住房计划的某些项目“相形见绌”。
在巴西凯马杜斯市，共有4485名居民在“瓦尔达里亚萨公园”小区居住。巴西公共政策专家保罗·马加莱斯牵头的一项调查显示，当地居民认为，治安是最困扰他们的问题。
“瓦尔达里亚萨公园”的居民大多来自贫民窟。住进楼房意味着，他们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在贫民窟，他们可以故意弄坏电表或从附近的线路偷电，电力公司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住进新居后，他们必须按时缴纳电费，改掉乱扔垃圾等坏习惯。
《圣保罗页报》称，里约的“我的家园，我的生活”项目被该市黑帮列为敛财目标。黑帮同部分警察串通，逼走这一项目的合法租客，迫使业主低价出售房屋，然后让贫民窟的居民搬进来，向他们收取保护费。
39岁的“瓦尔达里亚萨公园”看门人里卡多·穆尼兹透露，今年早些时候，4名男子找到他，要向这里的每位居民收取19美元，“从此不在这里贩卖毒品”，“他们还要把与他们有过节的一位居民赶出去，我对他们说‘绝对不行’”。
马加莱斯表示，“瓦尔达里亚萨公园”项目“代表了‘我的家园，我的生活’计划成功和失败的两面”。“这是巴西史上最大的住宅项目，从这一点来说，它是成功的，”马加莱斯说，“但这个项目仅限于盖房子，而非创造美好生活。”
为了帮助低收入群体解决住房问题，巴西政府于2009年开始推行“我的家园，我的生活”住房计划。这一计划从一开始便备受指责。批评者认为，这一计划并未使最需要住房的群体受益，制造了一幅奇怪的图景：贫民窟摇摇欲坠的棚屋里挤满了人，设施齐备的新建住宅楼却无人居住。
穷人连郊区也住不起了
“每个人都住在这种棚屋里，里面的情况糟透了。”在巴西里约热内卢的瓜达卢佩贫民窟，58岁的居民舍亚拉·杜瓦尔指着一排排摇摇欲坠的棚屋说。
贫民窟的旁边是几栋漂亮的居民楼。建造这些楼房，是巴西政府为帮助低收入群体解决住房问题而推出的“我的家园，我的生活”计划的一部分。
楼房刚建好，贫民窟里约200户家庭便争先恐后地搬了进去，杜瓦尔、儿子儿媳和3岁的孙子也在其中。
杜瓦尔一家在新居里只生活了9天，就被驱逐出来。
巴西《圣保罗页报》称，警方认为，此次擅自迁入新居的“瓜达卢佩占领行动”是当地社区领袖、69岁的卡洛斯·恩里克发起的。恩里克否认策划了这一行动，但警方仍然要逮捕他。
警方出动了许多警力，“都拿着自动武器”。一辆警用装甲车停在瓜达卢佩贫民窟的入口。警方与控制贫民窟的贩毒团伙发生了激烈枪战。
几天后，警方再次行动，将贫民窟居民赶出新建的房屋。5天后，一名警察在附近巡逻时遭枪击身亡，另一名警察受伤。
现在，楼房旁边的空地成为杜瓦尔他们临时的栖身之所。数十位从楼房中被赶出来的人聚在一起做午饭。
“我睡在这儿，就在这张沙发上！”杜瓦尔指着一张破旧不堪的沙发说。
一边是贫民窟摇摇欲坠的棚屋，另一边是设施齐备的空置住宅楼。这成了巴西住房危机的缩影。
今年8月，《纽约时报》称，过去6年间，巴西圣保罗的房价上涨了208%，租金价格上涨了97.5%。塞尔维亚生活资讯网站“Numbeo”称，在圣保罗，一套90平方米公寓的售价相当于一个中等收入家庭年收入的16倍，相比之下，纽约市为8倍，柏林为6.9倍，芝加哥为3倍。而在巴西第二大贫民窟、刑事案件频发的圣保罗帕莱索波利斯贫民窟，巴西收入水平最低（325美元/月）的人群每月花280美元租住三室棚屋后，所剩无几。
高房价迫使越来越多的穷人远离市区，到交通不便的郊区居住，但现在，他们连郊区也住不起了。在距圣保罗市中心23公里的卡庞雷东多区，房价在过去5年间上涨了312%。
社会最底层未从住房计划中受益
为了帮助低收入群体解决住房问题，执政的巴西劳工党于2009年开始推行“我的家园，我的生活”住房计划。按照规定，只要申请人有正当职业，就可以由政府担保，申请长达30年的房地产贷款。迄今，巴西政府已在该项目上投入900亿美元，190万户低收入家庭的住房问题得到了解决。
但这还不够。根据巴西政府2013年的一项调查，要大体上解决住房问题，还得再建690万套住房。
从一开始，“我的家园，我的生活”计划便备受指责。批评者称，该计划的受益者是收入水平为最低工资3倍或更多的家庭。很多人抱怨，政府为穷人提供的32平方米住房存在质量问题。这些房屋建在偏远地区，基础设施不足，难以吸引人们入住。
《华盛顿邮报》称，在里约和圣保罗这样的大城市，政府建造再多的房屋，也无法保证人人有房住，无处栖身者占领新住宅楼的现象有增无减。今年4月，在里约一家电信公司刚落成的大楼前，警方动用了催泪瓦斯和橡皮子弹，才将约5000名企图占领这栋大楼的人驱散。
这些无处栖身者处在巴西社会的最底层。让人担忧的是，房价和租金上涨可能使这一群体扩大。巴西若昂·皮涅罗基金会的研究显示，在圣保罗，近44.3万户家庭的租房支出占收入的30%或更多。这些家庭极有可能像该市近4.5万户极端贫困的家庭一样，住在摇摇欲坠的棚屋中，或者像另外8.3万户家庭一样，超过3名家庭成员挤在一间卧室里。
里约有南美洲最大的贫民窟。在这座城市，每4个人中便有一人住在贫民窟里。贫民窟里鱼龙混杂，刑事案件高发，解决贫民窟居民的住房问题难度很大。在“瓜达卢佩占领行动”中，有电视台派出直升机，拍到一个少年在被占领房屋外挥舞枪支的画面。外界因此猜测，控制贫民窟的贩毒团伙是这次占领行动的策划者。里约市长爱德华多·派希表示，这次占领行动“是流氓无赖搞的鬼”。
占据空置大楼，实行“自治”
在巴西，有一些为底层民众争取住房的民间组织，“无家可归者运动”（MST）是影响最大的此类组织之一。《纽约时报》称，该组织提倡占领被房地产公司闲置的废弃建筑，并宣称，“房屋应该发挥社会功能”。
今年11月，在MST的分支机构“圣保罗无家可归者运动”（MSTS）的策划下，数百名无家可归者占据了将被纳入“我的家园，我的生活”计划的一栋空置大楼。
被警方驱赶的这些无家可归者，迅速占领了MSTS在同一街区控制的另一栋大楼。MSTS负责人弗拉基米尔·布里托透露，该组织控制这栋大楼已有一年多，目前约有720户居民入住。
布里托对《华盛顿邮报》说：“我要么看着他们睡在大街上，要么接纳他们。”
这栋大楼里的居民每户每月要交75美元的租金，租金中包含水电费和电梯费。布里托说，大楼里的居民来自巴西各地，还有来自非洲国家和玻利维亚的移民。
布里托和他的组织能够正常运转，靠的是同巴西政治团体的周旋。MSTS的上级组织MST同巴西劳工党关系密切，MSTS才能长期占据空置的大楼。
搬入这栋大楼前，44岁的卢西亚娜·布里托和丈夫里卡多只能带着4个儿子露宿街头。听说有这么一个地方可以栖身时，她几乎不敢相信。“大楼空着？为什么？”
32岁的单身母亲亚历桑德拉·索萨和年幼的女儿也是这栋大楼里的居民。索萨说，很多在圣保罗市中心工作的人都不打算每月花300美元，在距离上班地点两小时车程的郊区租房了。
“这个项目仅限于盖房子，而非创造美好生活”
MSTS对这栋大楼的管理井井有条：墙上贴着禁止吸烟、酗酒和吸毒的标语；居民进入大楼时须出示身份证件……这些措施让26岁的塞拉利昂移民安东尼·卡马拉“感到放心”。“比住在贫民窟里感觉好多了。”卡马拉说。
与这栋大楼的管理相比，“我的家园，我的生活”住房计划的某些项目“相形见绌”。
在巴西凯马杜斯市，共有4485名居民在“瓦尔达里亚萨公园”小区居住。巴西公共政策专家保罗·马加莱斯牵头的一项调查显示，当地居民认为，治安是最困扰他们的问题。
“瓦尔达里亚萨公园”的居民大多来自贫民窟。住进楼房意味着，他们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在贫民窟，他们可以故意弄坏电表或从附近的线路偷电，电力公司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住进新居后，他们必须按时缴纳电费，改掉乱扔垃圾等坏习惯。
《圣保罗页报》称，里约的“我的家园，我的生活”项目被该市黑帮列为敛财目标。黑帮同部分警察串通，逼走这一项目的合法租客，迫使业主低价出售房屋，然后让贫民窟的居民搬进来，向他们收取保护费。
39岁的“瓦尔达里亚萨公园”看门人里卡多·穆尼兹透露，今年早些时候，4名男子找到他，要向这里的每位居民收取19美元，“从此不在这里贩卖毒品”，“他们还要把与他们有过节的一位居民赶出去，我对他们说‘绝对不行’”。
马加莱斯表示，“瓦尔达里亚萨公园”项目“代表了‘我的家园，我的生活’计划成功和失败的两面”。“这是巴西史上最大的住宅项目，从这一点来说，它是成功的，”马加莱斯说，“但这个项目仅限于盖房子，而非创造美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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