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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10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持续26年的斯里兰卡内战已经结束5年多了,但对泰米尔人来说,无论身处何地,内战的阴影都不会消失

斯里兰卡难民:异国避难,心魔难除

本报特约撰稿 张文智 《 青年参考 》( 2014年12月10日   16 版)

    联合国难民署设在马来西亚吉隆坡的办事处内,警卫注视着门外排队申请难民证的人。

    泰米尔人手持标语在马来西亚吉隆坡集会

    一位难民在马来西亚吉隆坡街头摆摊卖鱼

    带着3个孩子到马来西亚避难

    讲述自己的经历时,41岁的玛拉紧紧攥着她的斯里兰卡身份证,极力掩饰内心的恐惧。

    “我每天都很担心。”在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的一个社区里,玛拉对卡塔尔半岛电视台说。

    这个社区的居民都是玛拉的老乡——来自斯里兰卡的泰米尔族人。出于安全的考虑,玛拉要求半岛电视台不要透露她的全名。

    玛拉手里有8页的申请材料。在这份材料里,玛拉用泰米尔文讲述了她的家族在斯里兰卡的艰难生活。在长达26年的斯里兰卡内战中,玛拉的家族在政府军和反政府的泰米尔猛虎组织之间小心周旋,得罪任何一方都会遭遇灭顶之灾。

    这份将被交到联合国难民署的申请,象征着玛拉一家被联合国认定为难民的最后机会。在马来西亚,难民身份可以使玛拉和3个孩子得到定期的救助。

    在泰米尔猛虎组织控制斯里兰卡北部期间,玛拉的丈夫曾为该组织筹集粮食。玛拉说丈夫是被迫这么做的。泰米尔猛虎组织瓦解后,这段经历成了玛拉一家无法摆脱的阴影,丈夫屡屡被安全部门讯问,家门口时常有陌生人出没……

    2012年,玛拉的丈夫在一场诡异的车祸中丧生。料理完丈夫的后事,在亲戚们的帮助下,玛拉带着3个孩子到马来西亚避难。

    “美国之音”电台称,目前马来西亚境内登记在册的难民约有15万人,其中的绝大多数来自缅甸,来自斯里兰卡的泰米尔难民只有4300人。

    马来西亚并非联合国难民公约的缔约国,玛拉这样的非法移民不能在马来西亚合法地工作,孩子们无法进入公立学校读书。警察随时可能拘捕她和孩子,把他们驱逐出境。

    泰米尔人害怕“秋后算账”

    马来西亚《星报》称,马来西亚的4300名泰米尔难民,此前都生活在泰米尔猛虎组织控制的区域。

    在斯里兰卡,信仰佛教的僧伽罗人占总人口的74%,信仰印度教的泰米尔人占18%。从18世纪末开始,英国在对斯里兰卡进行殖民统治期间大力扶持泰米尔人,引起了僧伽罗人的强烈不满。1948年斯里兰卡独立,僧伽罗人掌握政权,实施了一系列歧视泰米尔人的政策。泰米尔人不甘心做“二等公民”,于上世纪70年代初成立了泰米尔猛虎组织,要求独立,被政府拒绝。1983年,泰米尔猛虎组织开始同政府军展开武装对抗,频频采用激进手段袭击政府军。

    在鼎盛时期,泰米尔猛虎组织控制了斯里兰卡北部和东部超过15000平方公里的土地,相当于这个国家国土面积的四分之一。

    2009年5月18日,政府军杀死了泰米尔猛虎组织领导人普拉巴卡兰。被内战蹂躏了26年的斯里兰卡迎来了和平。

    但对很多曾与泰米尔猛虎组织有牵连的泰米尔人来说,动荡的生活并未结束。因为害怕“秋后算账”,他们纷纷到异国避难。

    然而,身处他乡的他们仍然生活在阴影中。马来西亚《星洲日报》称,该国警方已多次采取行动,逮捕藏匿在马来西亚的泰米尔猛虎组织成员。

    难民证不是“免死金牌”

    今年以来,至少14名被认为是泰米尔猛虎组织成员的男子在马来西亚被捕,其中7人持有联合国难民署颁发的难民证。

    一次次抓捕行动让身处马来西亚的泰米尔人心惊胆战。

    “我们本以为自己可以奔向光明,却突然发现身处黑暗之中。”“马来西亚斯里兰卡泰米尔难民组织”(STROM)成员兰吉尼·巴斯卡兰说。

    STROM成立于2010年,在吉隆坡一个萧条的商业区办公。该组织协助马来西亚的泰米尔人同联合国难民署沟通,帮助他们取得难民身份,向难民提供教育和情感支持等服务。2013年,约60位逃到马来西亚的泰米尔人被拒发难民证。STROM的负责人说,这些人中的大多数是名副其实的难民。

    “今年以来,有一批人(指泰米尔人)被遣返回国,这让我们深感担忧。难民署已就此同涉事各国交换了意见。”联合国难民署地区主管理查德·陶尔说,“驱逐难民的事情发生时,我们在交涉时会坚持一条底线,那就是,竭尽所能为真正的难民提供保护。但在马来西亚,我们不能干涉执法人员的行动。”

    今年5月中旬,马来西亚《星报》称,在最近的一次突袭行动中,该国警方抓获了3名曾与泰米尔猛虎组织有牵连的男子。陶尔说,这3人中有两人持有联合国难民署颁发的难民证,其余一人已经递交了申请难民证的材料,但“马来西亚不是联合国难民公约的缔约国,难民署无法干涉”。

    吉隆坡的一位律师透露,这3个男子目前被关押在斯里兰卡南部的布萨拘留中心。

    英国约克大学应用人权中心的埃利斯·纳赫在给半岛电视台的邮件中写道:“遣返难民是严重违反国际法规的行为,所有国家和地区——无论是不是联合国难民公约的缔约国——都不得把难民送回危险地区。”

    面对批评,马来西亚政府官员表示,那些被捕的人不是难民。

    “联合国不具备取得情报的优势,向这些人发放难民证时,联合国根本不知道他们做过什么。”马来西亚内政部副部长旺朱乃迪对半岛电视台说。

    “我们宁可死,也不回去”

    斯里兰卡内战已经结束5年多了,但在曾经被泰米尔猛虎组织控制的该国北部地区,族群关系依然紧张,人们常常可以看到全副武装的士兵在街道上巡逻。

    “目前斯里兰卡的形势并不‘正常’!”设在斯里兰卡科伦坡的非政府组织“斯里兰卡民族和平理事会”的执行理事吉安·佩雷拉说。

    佩雷拉表示,那些被遣返回国的难民“如果有一丁点儿与泰米尔猛虎组织有牵连的历史,就会在机场被带走并关进监狱”。

    在接受“德国之声”电台采访时,佩雷拉说,斯里兰卡政府出台了许多发展经济的措施,但泰米尔人的生活环境依然恶劣。“军方控制着行政机构,以维护国家安全为由征用了大片土地。许多人收入微薄、居无定所,只能在难民营里过着穷困潦倒的日子。”

    在申请材料中,玛拉没有提及曾被政府军性侵的经历。后来,在和联合国难民署的工作人员面谈时,她提到了这件事。因为这一差异,玛拉的难民申请被拒。

    玛拉觉得委屈。“写申请时,我觉得这段经历难以启齿,就没有写进去。”她说,“后来经过心理调适,我觉得应该把它讲出来。”

    在马来西亚避难的泰米尔人中,大多数和玛拉一样,即使得不到难民身份,也要在这个国家待下去。

    泰米尔猛虎组织瓦解后,克里斯被指曾为该组织效力,他的厄运由此开始。因无法忍受政府特工的骚扰,出于对牢狱生活的恐惧,他于2010年带着家人来到马来西亚。在异国他乡,他经常做噩梦,梦到自己被遣返回国。他和妻子常常到庙宇里去,祈祷不要被遣返。

    “当被告知难民申请被拒后,我们的心都碎了。”克里斯极力控制情绪,“我们受够了那里(指斯里兰卡)的生活,这也是我们来马来西亚的原因。我们宁可死,也不回去。”

 

斯里兰卡难民:异国避难,心魔难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