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医疗事故为何引人关注

    最近发生在世界第二人口大国印度的一起医疗事故引人关注。

    在印度恰蒂斯加尔邦，一些女性在接受绝育手术后出现呕吐、腹痛等症状，目前已有15人死亡、数十人住院观察。

    分析人士认为，这一事件显示出印度医疗管理的糟糕现状。

    5小时做完83例手术

    “幸运的是，我们住的地方离城区很近。若离得远，等把人送到医院，恐怕已经晚了。”数日前，玛哈辛·巴哈对英国路透社说。

    玛哈辛·巴哈住在印度恰蒂斯加尔邦比拉斯布尔县彭达里村。11月8日，她27岁的女儿希夫·库玛丽·娅达夫在县里的流动绝育中心接受了输卵管切除术，回家后出现了呕吐、腹痛等症状，幸亏送医及时，否则“可能变成一具尸体”。

    村里另一位女子没有娅达夫这么幸运。她和娅达夫一起做手术，是这起医疗事故的15位死者之一。

    古普塔医生为娅达夫做了输卵管切除术。在已被废弃一年的诊所里，在两位助手的帮助下，古普塔医生只用了5个小时就为83位女性做了绝育手术。按照规定，印度医生不能使用同一套设备连续做10例绝育手术，每天做绝育手术不得超过30例。

    《纽约时报》称，恰蒂斯加尔邦是印度最贫穷的邦之一，83位接受绝育手术的女性都是贫穷的村民。在术后24小时内，部分女性出现了呕吐、胸闷、腹痛、头晕、出血性休克等不良反应，其中15人不治身亡，数十人住院观察。

    《华尔街日报》称，这一事件发生后，当地政府医疗监督官员穆西表示，古普塔医生“非常专业”。然而，调查人员认为，事发当日，古普塔医生完成1例手术的时间不足5分钟，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器械消毒、切除、缝合等众多程序几乎不可能。调查人员因此怀疑，死者死于失血过多或器械消毒不彻底造成的感染。

    当地警方表示，古普塔的手术室脏乱不堪，房间里有蜘蛛网。因为时间紧迫，做完1例手术后，助手甚至来不及更换手术台上被血染红的床单。

    古普塔因涉嫌过失杀人被捕。他在接受印度报业托拉斯通讯社采访时称，自己实施手术时留给助手的消毒时间足够多，手术没有任何疏漏，“超额”实施手术是为了完成上级分配的任务。印度医学会发表声明声援古普塔，表示要为他发起医护人员大罢工。

    服用抗生素后感到不舒服

    娅达夫的身材高挑、纤瘦，是3个孩子的母亲。11月15日，在恰蒂斯加尔邦医学科学院附属医院的病房里，她抱着两个月大的小女儿普丽莎，向英国《卫报》讲述了死里逃生的惊险历程。

    “我是自愿做绝育手术的。最小的孩子出生后，我和丈夫决定不再生了，因为负担很重。”娅达夫说。

    手术期间，娅达夫疼痛难忍，大声喊叫。主刀医生轻轻拍了拍她：“安静一点，很快就结束了。”

    手术完成后，娅达夫和丈夫雇了一辆嘟嘟车（带篷三轮摩托车）回到16公里外的家，因为绝育中心没有地方为她进行术后护理。

    这对夫妇在建筑工地上干活，每天只赚4美元。对他们来说，雇车是奢侈的消费。

    “做绝育手术可以得到10美元的补贴，”娅达夫说，“可我们雇车就花了8美元。”

    回到家数小时后，娅达夫遵照医嘱，服下两粒白色的抗生素。

    “不久，我感到不舒服，先是胃痉挛，然后开始呕吐。”娅达夫说，“我去了附近的一家诊所，护士给我开了止吐药，服药后症状减轻了一些。第二天，情况更糟。”

    家人把娅达夫送到一家私人医院。医生检查后表示，她的病情太严重，需要转到大医院。此后，娅达夫被送到恰蒂斯加尔邦医学科学院附属医院。

    和娅达夫一样，16岁女孩尼鲁·巴伊的母亲米拉也是在服药后出现呕吐症状的。医生认为这是天气炎热造成的，“给她服了另一种药”。此后，米拉永远离开了她的女儿。

    《卫报》称，古普塔医生的手术室就像流水线，追求速度，接受手术者应该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却由护士代劳……这起事故显示出印度糟糕的医疗管理。

    抗生素含有鼠药成分

    古普塔医生认为，这些女性的死亡原因很可能是抗生素或止痛药不达标。“她们都是在服药后才出现症状的，”他告诉新德里电视台，“几乎所有患者都在抱怨，她们服药10～15分钟后开始呕吐，随后病情持续恶化。”

    调查人员对这些女性术后服用的药物进行了检测。11月15日，比拉斯布尔县负责人希德哈沙·帕蒂什表示，她们服用的抗生素中含有灭鼠、杀虫药成分磷化锌。

    比拉斯布尔县官员索莫尼·博拉在接受《纽约时报》电话采访时说：“如果上网搜一下，你就会明白，这种成分是用来灭鼠的。她们（指接受绝育手术的女性）出现的症状与中毒很像。”

    法医认为，这些女性死于败血症。但调查人员发现，一些没有接受绝育手术的人在服用这种抗生素后死亡。恰蒂斯加尔邦的健康主管部门因此下发通知，禁止医生使用这种抗生素。

    《纽约时报》称，11月14日接受绝育手术的一位印度男性死亡，他也曾在术后服用这种抗生素。

    这种抗生素由印度政府向恰蒂斯加尔邦马哈瓦尔制药厂采购。警方已查封这个制药厂，逮捕了制药厂的老板拉梅什·马哈瓦尔和他的儿子萨米特。

    有35年历史的马哈瓦尔制药厂规模不大，年销售额约13万美元。2012年，该厂曾因生产伪劣药品被勒令停产30天。

    在接受路透社采访时，马哈瓦尔大呼冤枉：“情况以一种错误的方式被扭转，我们感到身心俱疲。”11月16日，制药厂管理层表示，他们并未在工厂里使用灭鼠药，仓库里只有粘鼠板。

    美国《外交政策》杂志称，为了保护年产值200亿美元的制药行业，印度政府往往在监管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乡村女性靠绝育手术避孕

    英国广播公司称，作为世界第二人口大国，印度于1952年提出人口控制计划，从20世纪70年代初开始大规模推行绝育手术。20世纪70年代中期，“印度铁娘子”英迪拉·甘地采取强制措施，对已有两个孩子的男性实施绝育手术。

    后来，印度政府开始劝说女性接受绝育手术。印度政府公布的数据显示，从2012年至今，每年有超过400万名印度女性接受绝育手术。相比之下，接受绝育手术的印度男性不足女性的1%。

    美联社称，在沉重的人口压力下，印度政府规定地方卫生机构每年必须完成一定的工作量，比如，恰蒂斯加尔邦每年必须为22万名女性实施绝育手术，其中，比拉斯布尔县每年必须完成1.5万例绝育手术。每年10月到次年2月，政府免费为女性实施绝育手术，并向接受手术者提供现金补贴。

    印度政府规定，完成每例绝育手术的时间约为15分钟，每位医生每天最多完成30例绝育手术。然而，有医生承认，有时一天就要完成300例手术。

    即使辛苦，医生们也愿意做这种手术——如果能按时完成工作量，每做1例手术就可以得到75印度卢比（约合人民币7.45元）奖金。路透社称，今年1月，古普塔曾因实施5万例输卵管切除术受到邦政府嘉奖。

    在完成工作量的压力下，医生会向女性施压，要求她们接受绝育手术，而不是建议她们采取避孕措施。

    美国《时代》杂志称，只有49%的印度女性采取现代避孕措施，其中只有3%的人服用避孕药。采取现代避孕措施的女性以城市女性为主，大多数乡村女性依靠绝育手术避孕。因为“不舒服”或文化禁忌等理由，印度男性通常不会在夫妻生活中采取防护措施。

    “有什么办法呢？孩子多了养不起，这（指接受绝育手术）是我不再怀上孩子的唯一办法。”娅达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