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比里亚：现实让“接触人追踪者”很无奈
本报特约撰稿 张文智
《
青年参考
》（
2014年11月12日
17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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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比里亚首都蒙罗维亚埃博拉病毒感染者病房外的儿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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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比里亚新克鲁镇的孩子在街头玩耍。密集的人口、落后的设施给这里的埃博拉防治工作带来了极大困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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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比里亚新克鲁镇，一名男子在家中被隔离观察，但他与家人并未停止接触。 |
利比里亚死于埃博拉病毒的人数曾高居西非国家榜首，近来，该国新增埃博拉病例明显减少。这同“接触人追踪者”的努力密不可分。
“接触人追踪者”在疫区挨家挨户地查找接触过埃博拉患者的人，对他们采取隔离措施。这份工作风险高、压力大，人们的抗拒常常让“接触人追踪者”无可奈何。
“你们要在屋里待21天，不能出去玩”
玛丽·奈恩福特于10月6日在利比里亚新克鲁镇去世时，两个女儿都在身边。她们清理了母亲的呕吐物，把她的遗体包裹起来，放在家中唯一的床垫上。
埃博拉病毒正在新克鲁镇肆意传播。奈恩福特的女儿——13岁的普林塞斯和12岁的乔治娜——似乎无法摆脱被感染的命运，除非有人帮助她们。
这正是鲍勃·鲍姆尼的工作。
《华盛顿邮报》称，47岁的鲍姆尼秃顶，身材纤瘦，是利比里亚政府派遣的“接触人追踪者”，负责查找那些接触过埃博拉患者的人，对他们采取隔离措施。
鲍姆尼赶到奈恩福特家中时，她的尸体已被运走，普林塞斯正在痛哭，乔治娜的脸上满是泪水。
“对这两个女孩进行隔离观察。”鲍姆尼对同事说。
第二天，鲍姆尼再次来到奈恩福特家。他穿着雨靴，随身带着笔记本。他要记下奈恩福特出现症状后，和她有过肢体接触的人的名字。
鲍姆尼首先写下的名字是普林塞斯和乔治娜。奈恩福特患病几星期前，她的丈夫被送到埃博拉治疗中心接受治疗。出现症状后，奈恩福特没去医院，而是留在家里，由两个女儿照看。
不到1小时，鲍姆尼已在笔记本上写下8个名字。
“实际上，同她接触过的可能有30多人。”鲍姆尼有些无奈地说。因为不愿意被隔离21天，接触过奈恩福特的一些人拒绝说出名字，一些人干脆否认接触过奈恩福特。
奈恩福特发病时，埃博拉疫情已在利比里亚肆虐多时。普林塞斯和乔治娜从广播中听到过埃博拉的介绍，社区护工还给她们发了乳胶手套。母亲出现症状时，普林塞斯戴上了这种手套。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普林塞斯渐渐忘了戴手套这回事。
鲍姆尼发现这两个女孩目光呆滞，他不知道这是痛哭之后的表现，还是感染了埃博拉病毒的症状。
他在本子上写下她们接下来该做的事。
“你们要在屋里待21天，不能出去玩，”他对她们说，“如果你们不幸得了病，我会确保你们尽快得到治疗。”
追查“接触人”有多难
母亲去世后，普林塞斯和乔治娜在祖母家过夜。
在她们的祖母家，鲍姆尼有些生气地说：“你们不能和她俩待在一起。”
“她们该待在哪里呢？”一位邻居问。
埃博拉病毒可以通过感染者的体液传播，普林塞斯和乔治娜却不得不同其他25人共用一个没有自来水的厕所。
这不算什么。
在这个面积不大的贫民窟里，数万名居民搭起了各种各样的铁皮房，从空中俯瞰，犹如迷宫一般。一个大家庭的十几个成员往往睡在一间屋子里，家里的每件东西都由很多人共享，比如床垫、厕所、食物……
在贫民窟里出生的鲍姆尼知道在这种地方追查“接触人”有多难。
鲍姆尼回到办公室时，总有人向他报告说：发现了一具埃博拉患者的尸体，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一个发着高烧的年轻男子像僵尸一样坐在门前……
“这个地区的人都存在感染埃博拉病毒的可能。”鲍姆尼告诉《华盛顿邮报》。
然而，奈恩福特去世后，鲍姆尼和同事只能将她的两个女儿隔离观察。
虽然对埃博拉有一些了解，但普林塞斯和乔治娜认为，这是一种神秘的超自然力量。那些穿着“登月服”（指防护服）的人并非医护人员，而是鬼魂。普林塞斯告诉鲍姆尼，埃博拉不是病毒，而是“主宰人身体的邪恶精神力量”。对她和妹妹来说，隔离观察只是“把你限制起来，对你不理不睬”。
看到这对姐妹“和其他小孩一起疯跑”时，鲍姆尼怒火中烧。他对旁边围坐在一起聊天的大人吼道：“你们每个人都可能被感染。”
正在这时，同事约翰·沙格赫走过来说：“鲍勃，我们在那边发现了一个患者。”
在奈恩福特家附近，一个目光呆滞的年轻男子坐在地上。
“他需要马上住院治疗。”沙格赫说。
“我们去看过医生，医生说这只是黄热病。”这个男子的母亲说。
鲍姆尼和沙格赫不相信她的话。在新克鲁镇，很多人出现症状后仍然不愿去收治埃博拉患者的医院，在他们看来，这样的医院是危险的代名词。
“如果他不去医院，我们就叫警察来处理。”沙格赫吼道，“他被感染了，你得面对现实。”
刚刚赶到的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工作人员克里斯·达森对沙格赫说：“要安抚病人家属，不要叫警察。”
沙格赫摇着头走开了：“都这样，利比里亚政府是没法（对潜在感染者）进行隔离的。”
“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吃亏的”
美联社称，10月20日，世界卫生组织宣布，尼日利亚的埃博拉疫情结束。
尼日利亚是非洲人口第一大国，该国在遏制埃博拉疫情蔓延方面取得的成就，同科学、有效的防治措施密切相关。尼日利亚医护人员对18.5万人进行了面对面的调查，列出了894名潜在感染者的名单，对他们进行隔离观察。
在隔离观察潜在感染者方面，利比里亚面临着更大的困难。
今年3月以来，利比里亚已有4600多人感染了埃博拉病毒。疫情扩散后，政府仓促组建了“接触人追踪者”团队。“接触人”大多居住在贫困地区，想将他们全部隔离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利比里亚，很多抗击埃博拉疫情的工作人员“临危受命”。今年6月成为“接触人追踪者”前，鲍姆尼是一家文具店的老板。
利比里亚死于埃博拉病毒的人数曾经高居西非国家榜首。11月7日，英国广播公司称，无国界医生组织证实，利比里亚新增埃博拉病例明显减少。这同鲍姆尼这样的“接触人追踪者”的付出密不可分。
但鲍姆尼并不能因此松一口气。
普林塞斯和妹妹被隔离5天后，她们的父亲克里斯托弗带着无国界医生组织出具的康复证书出院。
没有人欢迎他回家。妻子已经去世，妹妹爱丽丝·贾拉赫因感染埃博拉病毒去世，尸体已在家中放了两天……
鲍姆尼对此爱莫能助，他能做的只是去看望普林塞斯和妹妹，然后挨家挨户地了解疫情。作为政府派驻新克鲁镇的几名抗击疫情的工作人员之一，他有责任通知收尸队运走患者的尸体。
对普林塞斯和妹妹隔离观察一周后，鲍姆尼又来探视她们，发现她们和亲戚们坐在一起聊天。
“这只是时间问题。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吃亏的。”鲍姆尼说。
利比里亚死于埃博拉病毒的人数曾高居西非国家榜首，近来，该国新增埃博拉病例明显减少。这同“接触人追踪者”的努力密不可分。
“接触人追踪者”在疫区挨家挨户地查找接触过埃博拉患者的人，对他们采取隔离措施。这份工作风险高、压力大，人们的抗拒常常让“接触人追踪者”无可奈何。
“你们要在屋里待21天，不能出去玩”
玛丽·奈恩福特于10月6日在利比里亚新克鲁镇去世时，两个女儿都在身边。她们清理了母亲的呕吐物，把她的遗体包裹起来，放在家中唯一的床垫上。
埃博拉病毒正在新克鲁镇肆意传播。奈恩福特的女儿——13岁的普林塞斯和12岁的乔治娜——似乎无法摆脱被感染的命运，除非有人帮助她们。
这正是鲍勃·鲍姆尼的工作。
《华盛顿邮报》称，47岁的鲍姆尼秃顶，身材纤瘦，是利比里亚政府派遣的“接触人追踪者”，负责查找那些接触过埃博拉患者的人，对他们采取隔离措施。
鲍姆尼赶到奈恩福特家中时，她的尸体已被运走，普林塞斯正在痛哭，乔治娜的脸上满是泪水。
“对这两个女孩进行隔离观察。”鲍姆尼对同事说。
第二天，鲍姆尼再次来到奈恩福特家。他穿着雨靴，随身带着笔记本。他要记下奈恩福特出现症状后，和她有过肢体接触的人的名字。
鲍姆尼首先写下的名字是普林塞斯和乔治娜。奈恩福特患病几星期前，她的丈夫被送到埃博拉治疗中心接受治疗。出现症状后，奈恩福特没去医院，而是留在家里，由两个女儿照看。
不到1小时，鲍姆尼已在笔记本上写下8个名字。
“实际上，同她接触过的可能有30多人。”鲍姆尼有些无奈地说。因为不愿意被隔离21天，接触过奈恩福特的一些人拒绝说出名字，一些人干脆否认接触过奈恩福特。
奈恩福特发病时，埃博拉疫情已在利比里亚肆虐多时。普林塞斯和乔治娜从广播中听到过埃博拉的介绍，社区护工还给她们发了乳胶手套。母亲出现症状时，普林塞斯戴上了这种手套。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普林塞斯渐渐忘了戴手套这回事。
鲍姆尼发现这两个女孩目光呆滞，他不知道这是痛哭之后的表现，还是感染了埃博拉病毒的症状。
他在本子上写下她们接下来该做的事。
“你们要在屋里待21天，不能出去玩，”他对她们说，“如果你们不幸得了病，我会确保你们尽快得到治疗。”
追查“接触人”有多难
母亲去世后，普林塞斯和乔治娜在祖母家过夜。
在她们的祖母家，鲍姆尼有些生气地说：“你们不能和她俩待在一起。”
“她们该待在哪里呢？”一位邻居问。
埃博拉病毒可以通过感染者的体液传播，普林塞斯和乔治娜却不得不同其他25人共用一个没有自来水的厕所。
这不算什么。
在这个面积不大的贫民窟里，数万名居民搭起了各种各样的铁皮房，从空中俯瞰，犹如迷宫一般。一个大家庭的十几个成员往往睡在一间屋子里，家里的每件东西都由很多人共享，比如床垫、厕所、食物……
在贫民窟里出生的鲍姆尼知道在这种地方追查“接触人”有多难。
鲍姆尼回到办公室时，总有人向他报告说：发现了一具埃博拉患者的尸体，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一个发着高烧的年轻男子像僵尸一样坐在门前……
“这个地区的人都存在感染埃博拉病毒的可能。”鲍姆尼告诉《华盛顿邮报》。
然而，奈恩福特去世后，鲍姆尼和同事只能将她的两个女儿隔离观察。
虽然对埃博拉有一些了解，但普林塞斯和乔治娜认为，这是一种神秘的超自然力量。那些穿着“登月服”（指防护服）的人并非医护人员，而是鬼魂。普林塞斯告诉鲍姆尼，埃博拉不是病毒，而是“主宰人身体的邪恶精神力量”。对她和妹妹来说，隔离观察只是“把你限制起来，对你不理不睬”。
看到这对姐妹“和其他小孩一起疯跑”时，鲍姆尼怒火中烧。他对旁边围坐在一起聊天的大人吼道：“你们每个人都可能被感染。”
正在这时，同事约翰·沙格赫走过来说：“鲍勃，我们在那边发现了一个患者。”
在奈恩福特家附近，一个目光呆滞的年轻男子坐在地上。
“他需要马上住院治疗。”沙格赫说。
“我们去看过医生，医生说这只是黄热病。”这个男子的母亲说。
鲍姆尼和沙格赫不相信她的话。在新克鲁镇，很多人出现症状后仍然不愿去收治埃博拉患者的医院，在他们看来，这样的医院是危险的代名词。
“如果他不去医院，我们就叫警察来处理。”沙格赫吼道，“他被感染了，你得面对现实。”
刚刚赶到的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工作人员克里斯·达森对沙格赫说：“要安抚病人家属，不要叫警察。”
沙格赫摇着头走开了：“都这样，利比里亚政府是没法（对潜在感染者）进行隔离的。”
“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吃亏的”
美联社称，10月20日，世界卫生组织宣布，尼日利亚的埃博拉疫情结束。
尼日利亚是非洲人口第一大国，该国在遏制埃博拉疫情蔓延方面取得的成就，同科学、有效的防治措施密切相关。尼日利亚医护人员对18.5万人进行了面对面的调查，列出了894名潜在感染者的名单，对他们进行隔离观察。
在隔离观察潜在感染者方面，利比里亚面临着更大的困难。
今年3月以来，利比里亚已有4600多人感染了埃博拉病毒。疫情扩散后，政府仓促组建了“接触人追踪者”团队。“接触人”大多居住在贫困地区，想将他们全部隔离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利比里亚，很多抗击埃博拉疫情的工作人员“临危受命”。今年6月成为“接触人追踪者”前，鲍姆尼是一家文具店的老板。
利比里亚死于埃博拉病毒的人数曾经高居西非国家榜首。11月7日，英国广播公司称，无国界医生组织证实，利比里亚新增埃博拉病例明显减少。这同鲍姆尼这样的“接触人追踪者”的付出密不可分。
但鲍姆尼并不能因此松一口气。
普林塞斯和妹妹被隔离5天后，她们的父亲克里斯托弗带着无国界医生组织出具的康复证书出院。
没有人欢迎他回家。妻子已经去世，妹妹爱丽丝·贾拉赫因感染埃博拉病毒去世，尸体已在家中放了两天……
鲍姆尼对此爱莫能助，他能做的只是去看望普林塞斯和妹妹，然后挨家挨户地了解疫情。作为政府派驻新克鲁镇的几名抗击疫情的工作人员之一，他有责任通知收尸队运走患者的尸体。
对普林塞斯和妹妹隔离观察一周后，鲍姆尼又来探视她们，发现她们和亲戚们坐在一起聊天。
“这只是时间问题。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吃亏的。”鲍姆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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