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连任遭反对，“黑色之春”席卷非洲

    不久前，已在布基纳法索执政27年的总统孔波雷试图再次修改宪法以继续连任，遭到民众强烈反对，最终导致政变。

    有评论认为，孔波雷下台代表非洲民主意识的觉醒，为那些在位数十年仍留恋总统之位的非洲领导人敲响了警钟。在席卷北非和中东的“阿拉伯之春”后，“黑色之春”已经来到。

    大部分人一生只见过一位总统

    西非国家布基纳法索的政治变革还在持续发酵。就在不久前，为保住已紧握在手中27年的权力，总统布莱斯·孔波雷试图修改《宪法》，延长总统任期。该国《宪法》规定，总统不能连任两届，孔波雷的最后一届任期本该在明年11月结束。

    总统的贪婪激怒了布基纳法索的反对派和公众，10月30日，该国爆发了大规模抗议活动，上千名示威者冲进国家电视台，并放火烧了议会大厦和孔波雷亲戚的家。“这是总统必须面对的后果，他必须下台，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反对党领导人之一桑卡拉告诉法新社。

    一天后，63岁的孔波雷辞职，此后行踪不明。布军方宣布前总统卫队副指挥官齐达为过渡时期国家元首。超过1/4个世纪后，该国“头把交椅”上终于换人了。

    《纽约时报》称，在这个拥有1700万人口的国家，25岁以下的年轻人占人口的60%，这说明大部分人一生中只见过一位总统。

    “孔波雷上台时，我只有17岁。”参与抗议活动的哈米杜·特拉奥雷说，“现在我已经是人父，我的大女儿马上也要生孩子了，而他依旧是总统。如果他再次当选，就意味着我们祖孙3代人被同一人领导。在27年中，美国更换了7位总统，而我们为什么还要忍受他！”

    据印度《每日新闻和分析》报报道，布基纳法索位于撒哈拉沙漠南部，在当地语言中的含义是“正直和诚实的人民生活的土地”。1987年，孔波雷发动军事政变，杀死时任总统托马斯后上台。

    但在孔波雷执政期间，人民生活并未改善，该国仍是非洲最贫穷的国家之一。大量人口未能接受教育，严重依赖国际援助，只有棉花和金矿能创造些许利润。人民勉强温饱之际，孔波雷庞大的家族财富和富丽堂皇的别墅引起民众不满。

    英国路透社称，作为非洲任期最长的领导人之一，在孔波雷试图修宪时，很少有人预想到今天的情况。“孔波雷浸淫权术多年，曾经登上权力顶峰，但在这场斗争中，他失败了。” 西非政治分析家吉尔斯·比亚迪说：“他打错了算盘，没想到人民的反应会激烈到这种程度。”

    执政数十年成非洲总统常态

    多数非洲国家在上世纪90年代早期引入总统任期限制的概念，作为一连串民主改革的一部分，结束后殖民时代非洲的终身制总统。但现实中，不愿离开总统办公室的绝不只孔波雷一人。

    此次发生在布基纳法索的事件，向人们展示了那些执政数十年的总统的惯用手法，这也是非洲大陆的普遍趋势：当《宪法》对总统的政治生涯造成阻碍时，他们要做的就是修改或尝试修改《宪法》。

    美国斯坦福大学政治系博士生肯·阿波罗在美国博客网站Monkey Cage上发表文章称，自1990年以来，仅撒哈拉以南非洲就有11国领导人试图修改《宪法》，延长任期。

    其中，7人曾获得成功，分别是布基纳法索（1997年时修改一次）、乍得、加蓬、几内亚、纳米比亚、多哥、乌干达。只有马拉维、尼日利亚、赞比亚和尼日尔失败了。

    孔波雷虽然黯然下台，但美国《时代》周刊认为，仍有至少3个非洲国家领导人——刚果（金）总统约瑟夫·卡比拉、布隆迪总统皮埃尔·恩库伦齐扎、刚果（布）总统德尼·萨苏-恩格索——表现出“不下台”的迹象。

    而像卢旺达总统保罗·卡加梅，以及被认为是非洲少有的“开明领袖”贝宁总统博尼·亚伊等人，也很可能在默默地为连任做准备。

    美国《华尔街邮报》历数了不断修改法律以连任“万年总统”中的“佼佼者”。

    赤道几内亚的总统自1979年起就是奥比昂，现任安哥拉总统多斯桑托斯也在那一年就职；喀麦隆总统保罗·比亚自1982年上任至今，和他一样掌权28年的还有苏丹总统奥玛尔·哈桑；津巴布韦总统穆加贝也是从1987年就住进了总统府；多哥总统福雷则是从父亲手中接过总统宝座，意味这个姓氏统治了这个国家54年。

    经历数十年的政治生涯，这些总统年事已高，但对他们而言任何疾病都不是问题。据津巴布韦新闻网报道，77岁的阿尔及利亚总统布特弗利卡在任16年间，曾心脏病发作数次，但他依旧没有功成身退，而是选择在轮椅上竞选总统、在轮椅上宣誓就职。

    其他多数非洲国家领导人虽然无法与上述总统的任期相比，但他们很可能在未来“青出于蓝”。自1990年以来，非洲地区总统的连任率已超过75%。

    “非洲国家的领导人声称，同一人长期执政有利于国家稳定和经济繁荣。”美国负责非洲事务的前国务卿助理约翰尼·卡森说。在他看来，这种说法显然与事实不符，只是表现了非洲存现的人权和腐败问题。

    青年人正在觉醒

    截至目前，布基纳法索军方还未“还政于民”，非洲联盟已对其下达“最后通牒”。但这不妨碍人们总结此次抗议活动中的“闪光点”。

    美国《福布斯》杂志网站称，在布基纳法索的抗议中共有43人死亡，尽管这仍是触目惊心的数字，相比埃及、利比亚和突尼斯革命时数百人的死亡却已大幅下降。这是由于军队意识到残酷镇压会造成的伤害和不良影响，军人甚至已不愿再向人群射击。

    英国《金融时报》则从国际角度解读，指出西方不再像过去一样站在这些“万年”总统背后，做他们坚实的后盾。特别是美国，在孔波雷修改《宪法》前，驻布首都瓦加杜古的美国外交官就告诉当地媒体，华盛顿坚决反对。

    此次运动中，最令人意外的是越来越多的非洲人民拥有了政治意识和参与意愿。正如英国查塔姆研究所研究员保罗·梅里所言：“布基纳法索的经验告诉人们，非洲人民的沉默并不代表默许。”

    其中，饱受高失业率困扰的年轻一代表现最为突出。到2020年，非洲3/4的民众将在20岁及以下。经过10年经济快速增长后，崛起的非洲将成为年轻人的天下。

    这些年轻人不信任政客，反对专制，也明白自己拥有捍卫《宪法》的权利。智能手机普及后，社交媒体巨大的感染力放大了年轻人对政治的不满，给予他们反抗的决心，鼓舞他们走上街头。

    “非洲，尤其是撒哈拉以南非洲的人民和青年正在醒来，守护自己的《宪法》。”国际民主选举协会官员恩根格说，“他们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尼日利亚流行博客Tolu Ogunlesi甚至声称，“公民抗议文化正在席卷非洲大陆”。

    “黑色之春”席卷非洲？

    布基纳法索的革命几乎没有造成地缘政治上的影响，对许多人而言，这或许只是发生在地球某个角落的戏剧化一幕。但无论是布国内还是国际舆论，都对这场运动可能为非洲大陆带来的改变寄予厚望。他们认为，孔波雷下台传递了非洲革命的气息。

    这次抗议活动的领导人之一、反对党成员埃米尔·帕雷自豪地告诉法新社：“就像‘阿拉伯之春’，10月30日是布基纳法索的‘黑色之春’。”

    《纽约时报》也将刚刚发生的运动与席卷北非、中东的“阿拉伯之春”相提并论，认为这会对非洲其他国家的独裁者造成威胁。报道援引分析师的预测称，布基纳法索仅仅是个开始，革命浪潮将席卷非洲大地。

    美国“环球邮报”网站援引国际危机组织官员蒂埃里的话称，“布基纳法索的革命，是对陈旧政治体制和那些试图超越《宪法》权的人的警告。早在‘阿拉伯之春’时，人们就开始思考非洲是否也将迎来自己的春天，现在也许已在进行这种尝试了。”

    但在美国波莫纳学院非洲政治课程教授恩格尔·博特看来，将布基纳法索的革命比为“阿拉伯之春”可能并非好事，因为这意味着更多的风险和不确定性。“如果孔波雷成为持久的不稳定因素，这将是个坏消息，该地区活跃的罪犯和恐怖组织有可能更加猖獗。”

    路透社也警告，尽管开了个革命的头，但刚果（布）反对党人克莱门特在11月4日的遭遇表明，现在就宣称非洲“黑色之春”已经到来还为时过早。当天，克莱门特希望效仿布基纳法索，组织推翻已掌管国家35年的总统萨苏-恩格索的运动，但还没开始就被警车包围了家。

    “我不认为这能引发一波非洲革命。”华盛顿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主任珍妮佛·库克说，“但孔波雷的遭遇无疑会给其他企图无限延长任期的总统以压力，向他们展示可能出现的情况，并鼓励其他国家的公民维护自己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