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越军售松绑：同床异梦，各得其所

    为对越南军售松绑，是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下的必走之棋；就越南而言，此事固然为追求军备来源多元化的该国所乐见，但具体落实过程中的不确定因素尚多。

    持续39年的美国对越南军售禁令，在2014年秋天走到了转折点。10月上旬，美国媒体率先援引权威消息称，华盛顿已决议推开对越售武的大门，“允许转让与海上安全相关的国防用品”。这则短短的消息得到了迅速而广泛的解读，观察人士普遍认为，在提供所谓“防御性设备”的旗号下，一系列越南方面垂涎已久的先进海空装备有望被输出到这个在地区性事务中十分活跃的国家；至于它们针对的假想敌，曾经视同水火的美越两国心照不宣。

    越急盼拓展军购渠道

    越南渴望美国军援的新闻，需要被置于该国军事现代化“跳跃式前进”的背景下解读。

    如英国IHS简氏信息集团亚太军工业分析家乔恩·格里瓦特所言：“近年来，越南采购现代化军事系统的速度大大加快。这些采购所要达到的目的非常明显：确保沿海资产的安全，确保其领土、专属经济区的安全，应对来自周边国家的威胁。”

    IHS指出，通过大肆购买武器装备，以及与印度和日本等国缔结合作关系，越南军队变得“更加职业化、更高效、拥有更强的战斗力”。该组织估计，越南“不透明的”国防采购预算在2014年约为12.6亿美元，但有迹象表明，这一数字可能低估了相关支出的真正规模。

    另一方面，大笔砸钱并未迅速改变越南武器来源单一化的现实。据加拿大《汉和防务评论》杂志报道，越南军队95%以上的武器是由俄罗斯（苏联）制造，从陆军的枪械，到空军的战机，再到海军的舰船，几乎无一不带着冷战时期“东方阵营”的印迹。

    据估测，2013～2017年，越南的年度军费预算将增长30%，即从38亿美元上升到约49亿美元。其中分配到装备更新的费用，大部分被用来从俄罗斯换回常规潜艇、轻型导弹舰艇、多用途战斗机、岸舰导弹、远程防空系统乃至相关零配件等“昂贵的玩具”。

    值得注意的是，国防预算逐年看涨的同时，越南在军购领域也不再一味“忠于”俄罗斯。英国《简氏防务周刊》观察到，越南是苏/俄制军火的传统客户，但近几年来，河内开始有意加强与西方国家的联系，在军火供应商清单上添上了荷兰、印度、以色列和捷克的名字。如今，在这张不断延长的清单上，全球头号军事大国兼头号军品出口国即将现身，无论对美国还是对越南来说，这都或明或暗地宣示，某种可能具有颠覆性的变化已开始酝酿。

    反潜巡逻机或成首选

    实际上，在遭受西方武器禁运的漫长岁月里，越南也曾试图自力提升军队装备水平，但受制于国家的工业基础薄弱、科技水平不高等因素，尖端和大型武器系统的国产化始终是空白。该国启动改革并实现经济起飞后，相继从原苏东国家购入了一些较先进的装备，无奈技术特性参差不齐，体系对抗能力差且与邻国的装备体系存在重复，海洋和天空依然门户大开。

    由此，也就不难理解手握钞票的越南觊觎美制武器的缘由。其实，近年来美国对越军售禁运的态度一直在软化，如2005年，3艘越南军舰安装了美国制造的雷达；2007年，时任美国总统小布什允许向越南出售非致命武器。而今，美方“部分解除对越销售致命武器的禁令”，无疑为具体军售提供了可观回旋空间。有美媒分析称，除了亟待更新换代的雷达、舰艇、飞机，越南恐怕还会借此契机，为在越战期间缴获的美制装备采购早就断供的零部件。

    跳到技术范畴之外，美越军售逐步松绑的过程，也与双方军政高层往来的日趋热络同步。据报道，美国前国防部长帕内塔两年前访问河内时，越南军方领导人曾明确表示，希望华盛顿尽早取消武器禁运；作为“亚太再平衡”战略中的一步棋，看穿越方心思的美国很快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根据经验，禁令一撤，美国对越军售很快会有实质性内容披露。

    目前看来，远程反潜巡逻机可能是美越双方优先考虑的对象。美国《防务新闻》分析称，越南可能会从美国先期购买6架P-3C巡逻机，用以保卫该国近3500公里长的海岸线以及海上专属经济区。参照台湾的情况，越南购买的多半是美方封存的二手货，原因之一在于更先进的P-8A型飞机身价不菲，二是五角大楼不见得乐意将P-8A随便摆上货架。

    但即便如此，翻新后的P-3C依然是成熟可靠的多任务平台。特别是考虑到越南在航空反潜方面始终缺乏“主心骨”，若能买到P-3C，越方完全可以利用其巨大的航程，长时间对中国南海实施监视，令假想敌的潜艇无法自由活动，更可在低烈度冲突场合全身而退。

    另据推测，美国军火商的推销计划还包括无人侦察机、肩扛式地对空导弹、GPS导航系统、高速巡逻机和自行火炮等。美国还有很多退役的二手护卫舰，排水量比越南现有的主力舰都大，今后，不排除这些退役的二手舰艇也会被出售给越南海军。更有甚者，坊间一度风传，美国空军退役的F-16A/B战机，海岸警卫队退役的巡逻舰，乃至是美国海军“玩过不用”的二手反潜直升机和AV-8B垂直起降战机，都有可能吸引到来自越南的订单。

    愿景离现实有多远？

    跨国军售向来被视为国家间关系的风向标和晴雨表。1975年越南战争一结束，华盛顿就要求，应避免哪怕一枚子弹流入这个曾经的伤心之地。尽管美越于1995年恢复了外交关系，但因为意识形态等缘故，军售解禁一度被视为少数人的白日梦。有趣的是，此番美国果断决定调整相关政策，以允许向越南提供“仅用于防御的武器装备”，恰恰是同南海争端发展的步调吻合的。那么，那些国家的海洋行动最可能因此受到牵制？当事者对此心知肚明。

    站在越南当局的立场上，大国博弈的现实决定了夹缝中的该国可以暂时“搭便车”，将自身作为争取军援的筹码。美越甚至可以超越政治层面的障碍，在寻找“假想敌”方面有更多共同语言。不过话虽如此，鉴于越南当局历来对西方的“渗透”怀有戒心，美国则喜欢通过武器贸易来干预别国内政，美越军火贸易至少不会像看起来那么美——

    首先，即便美国彻底解除了军售禁令，越南也没有勇气改弦易辙，彻底将自身改造为西方军工体系的附庸。如前所述，越南主战装备当前仍以苏/俄血统为主，虽不先进，胜在价格便宜，上手相对容易。除了反潜巡逻机，没有哪种武器是必须从美国引进的。至于P-3C本身，其在越南落脚，的确可能对周边国家的潜艇和水面舰艇构成一定威胁，但对整体军力对比的影响仍如同蚍蜉撼树。当然，还存在一种可能性，即美国将部分现役装备半卖半送地转交越南，如这样做，华盛顿为河内在南海的政治主张“撑腰”的意图就更明显了。

    另外，“政策归政策，生意归生意”。至少在短期内，外界看不到美国向越南提供最新锐装备的可能性，其中既有武器适应性方面的因素起作用，也与越南与美国的双边关系尚待提升有关。同时，参考先例，二手货未必比新武器便宜，美国军火商很可能藉此小赚一笔。

    无论如何，对越南这样一个“区域性军事强国”来说，能够同时采购到东西方国家的先进武器，可谓左右逢源，其境遇与印度极为相似，皆由该国在地缘政治中的特殊地位所致。而美国方面开打“军售牌”，实质上是借对越方示好，为自身插手亚太局势提供了另一根杠杆。曾相互为敌的两国就此达成“合谋”，其基础始终是双方当前在南海等重大问题上的共同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