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宽恕，就没有未来

    无论国家还是族群，选择宽恕而非对往昔视而不见，才能真正和苦难的历史告别。

    上世纪80年代末我访问伟大的中国时，就被中国人民的勤劳刻苦深深地打动了。譬如为了工作，工人们到晚上还在探照灯下忙碌于建设工地上。更使我感动的是中国人民的慷慨大方，这从我和妻子得到惠赠的礼物上就可以感受得到。

    我在其他方面也体会到了这种大度。我了解到日本人在南京犯下的残暴罪行，向我描述那些恐怖事件的人却并未心怀怨毒和仇恨。我还耳闻了“文革”中发生的骇人暴行，但那些身受其害的当事人再次让我惊讶万分，他们在叙述往事时并未表现出怨恨或报复的情绪，尽管他们曾无端遭受过来自同胞的、无法言传的伤害。我要向他们的宽容大度致敬。

    但我不能肯定，在最终的意义上，这是否是迈向未来的最好途径？我对把过去扫入角落视而不见的做法表示怀疑。过去的从来没有过去——它们有种怪异的力量，能够重现并长久萦绕在我们心头。我在南非有过这种感受。英国人和布尔人曾试图欺骗自己：在上上个世纪之交的布尔战争中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而当时，英国人把很多布尔人妇女和儿童送进了他们发明的集中营。双方的后裔表面上友善相处，不断发生的事端却表明，这种友好只是假象。一位年轻的布尔人小伙子曾告诉我，无论何时听到祖母讲述那场战争，他都义愤填膺，随时准备再打一次布尔战争。总有一日，他们需要通过恰当的途径最终与这段历史告别。

    我们在自己国土上的经历令人宽慰。如今，人们表现出真正的宽宏大度。他们宽恕罪恶、放弃复仇的意愿实在令人敬佩。他们把自己从受害者的状态下解放出来，不再心怀怨言、死抱创伤不放，从而开创出崭新的人际关系。他们给予罪行的制造者以机会，从内心的愧疚、愤怒和耻辱中解脱出来。反之，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做法，就像中东发生的冲突，是如此具有破坏性。这样做，和平与安全不可能真正到来。复仇和暴力只能孕育出更多的复仇和暴力。

    我理解，中国人出于传统文化中保护面子的需要，对道歉可能感到为难。但是，夫妇之间发生争吵时会出现什么情形呢？道歉的一方会损失面子吗？如果不这样做，他们的关系就不妙了。愿意道歉和宽恕的人是坚强而非软弱的人。纳尔逊·曼德拉是软弱或无足轻重的吗？

    中国若能妥善处理往昔的痛苦，就会成为更加伟大的国家。没有宽恕，就没有未来。

    □节选自《没有宽恕就没有未来》，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9月，标题和提要系编者所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