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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0月08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在迥异人生中记录一个世纪的历史

米特福德六姐妹:因自主而美丽

本报记者 张慧 《 青年参考 》( 2014年10月08日   13 版)

    上排左侧起:尤尼媞、杰西卡、戴安娜、南希、黛博拉、帕梅拉

    作为现代英国的知名公众人物,米特福德六姐妹见证了20世纪的历史。独立自主、追求个性的价值观和由此生发出的迥异经历,赋予了她们倾倒众生的力量。

    9月24日,94岁高龄的英国德文郡公爵夫人黛博拉·米特福德在睡梦中去世。遵照遗愿,她被安葬在德文郡查茨沃斯庄园,和丈夫一同长眠。英国王储查尔斯夫妇出席了她的葬礼,并在悼词中提到了黛博拉及其姐妹“令人无法招架的魅力”。英国广播公司的报道使用了“一个时代的终结”的提法——家喻户晓的米特福德姐妹六人,至此全部与世长辞。

    米特福德六姐妹的故事仿佛是精炼的20世纪史。她们同出一门,却划出了迥异的人生轨迹。如《纽约时报》记者本·麦金太尔所言:“戴安娜是法西斯主义者,杰西卡加入共产党,尤尼媞是希特勒的情人,南希成了小说家,黛博拉是公爵夫人,帕梅拉则是低调的家禽鉴赏家”。她们的聪慧、美丽、多样和特立独行,似乎只有中国的宋氏三姐妹能媲美。

    动荡年代,每人都有各自的追求

    20世纪的第四个年头,米特福德家的长女南希出生在伦敦。接着,罗德斯黛尔勋爵和夫人相继迎来了帕梅拉、戴安娜、尤尼媞、杰西卡、黛博拉,以及惟一的男丁汤姆。

    英国广播公司(BBC)称,罗德斯黛尔勋爵不喜欢外国人、天主教徒,以及英国以外的一切国家。他向子女灌输个人主义观念,鼓励他们信心十足地追求主见。他不允许女孩子进入寄宿学校,担心她们在体育课上打曲棍球,变得皮肤粗糙。更多的时候,勋爵夫妇更愿意把女儿们交给保姆和家庭教师,这让6个姐妹从小互敬互爱,感情深厚。

    米特福德家的女孩们兼具头脑、容颜和幽默感,她们渐渐长大成人后,不可避免地成为舆论追逐的目标。

    戴安娜是人们公认的、六姐妹中最美丽的一位。伊夫林·沃曾在《邪恶的躯体》中描绘戴安娜,称她的魅力“像清脆的铃声在房间里回荡”。她与著名“钻石王老五”布莱恩·吉尼斯的婚礼,更成就了英国媒体的狂欢;可人们当时并没料到,共同生活多年并养育两个儿子后,戴安娜竟会与吉尼斯分手,成为右翼组织“英国法西斯联盟”头目奥斯瓦尔德·莫斯利的情妇。BBC称,戴安娜的婚变成了米特福德姐妹在动荡年代追寻各自道路的催化剂。

    即便新欢是纳粹分子,戴安娜毫不在乎外界的指责。莫斯利之妻意外身亡后,两人在德国正式结为夫妻,彼时已独揽大权的希特勒出席了婚礼,还送上签名照片道贺。

    介绍戴安娜认识希特勒的,正是她的妹妹尤尼媞。据英国《每日邮报》报道,尤尼媞19岁时,人们就经常看到她在伯福德周围的村庄兴高采烈地阔步行走,用纳粹主义者的方式和熟人打招呼,嘴里喊着“希特勒万岁”。1933年,她和戴安娜到德国参加了纽伦堡集会,虽然与希特勒真正相识要等到1935年,但远远望着这个异军突起的独裁者检阅部队,足以让尤尼媞眉飞色舞。“看到他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别人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她坦言。

    回国后,尤尼媞缠着父母允许她到慕尼黑上学,此举实际上是为了学习德语,为接近希特勒做准备。尤尼媞相信自己必能成功,不久,她果然成了希特勒最亲密的小圈子的成员。

    二战爆发后,矛盾又痛苦的尤尼媞举起希特勒送给她的一把银手枪,将子弹送入了自己的头颅。虽然自杀未遂,她在余生中始终无法从脑部的创伤中恢复;当然,在英德视彼此如眼中钉的那个年代,她的出格举动招来的更多是愤怒,而非同情。

    二战爆发9个月后,戴安娜和莫斯利亦遭监禁。直接导致他们入狱的,是大姐南希对英国外交部的秘密警告——她称自己的妹妹为“非常危险的人物”。

    南希去世10年后,戴安娜才得悉此中内情。提及那段岁月,与戴安娜关系密切的黛博拉也免不了扼腕长叹,她甚至无法肯定,戴安娜生前是否原谅了南希的“出卖”。

    三姐在霍洛威监狱时,黛博拉每隔几周就会去看望她。“每次会面都安排在肮脏、简陋的会客室里,总有看守在场。”黛博拉在回忆录中写道。

    很多英国人对戴安娜的政治倾向嗤之以鼻。然而,以希特勒同路人身份自傲的她在自传中宣称:“我不后悔,我经历的一切太有趣了。”

    情同手足,却不回避信仰冲突

    如今,在米特福德家的旧宅中,参观者仍然能够看到,杰西卡和戴安娜合住的卧室被划分为两个阵营,一边挂着镰刀锤子旗,一边贴着希特勒的大头照。事实上,几乎就在戴安娜嫁给莫斯利的同时,杰西卡和自诩为共产主义者的爱人开始了前往西班牙的私奔。

    少女时代,杰西卡就把零花钱攒起来,自称时刻准备“离家出走”。与温斯顿·丘吉尔时年19岁的侄儿艾斯蒙德·罗米利结识后,她彻底为其折服,遂悄然前往伊比利亚半岛成婚,并作为反法西斯阵营的志愿者参加西班牙内战。罗米利不幸阵亡后,悲痛欲绝的杰西卡移居美国,放弃贵族身份,投身于民权运动,并在1944年加入了美国共产党。她的多部著作影响力颇大,包括《荣誉与叛军》、《美国的死亡方式》等。

    在家人和朋友那里,杰西卡有个“迪卡”的昵称。2006年,《迪卡书信集》出版时,J.K.罗琳撰写书评称:“对我影响最大的作家就是杰西卡·米特福德。”“我希望有她一样的勇气,她永远忠于自己的观点。我读过她的所有文章,甚至给女儿起名叫杰西卡。”

    杰西卡的不辞而别曾令黛博拉十分受伤。原因之一是“艾斯蒙德·罗米利恨我们所有人,尤其是我和尤尼媞,因为我们和迪卡最亲近。我也受不了罗米利。”黛博拉用少有的尖刻口吻说,“他是个有破坏力的人,谎话连篇、消极。”

    滑稽的是,黛博拉反感罗米利,英国《每日快报》却一度搞出乌龙,称与罗米利私奔的是黛博拉。结果,这家报社赔偿了黛博拉1000英镑,作为“影响其婚姻前景的补偿”。

    “那真是发生在我身上的、最好的事情,1000英镑在当时可不是小数目。”2004年,黛博拉在接受《每日电讯》报采访时半开玩笑说。

    由于政治立场针锋相对,杰西卡终其一生都无法和戴安娜达成谅解。南希弥留之际,杰西卡和戴安娜都到巴黎陪伴大姐,但两人互相从不讲话。

    对贵族而言,幸福是奢侈品

    当然,说米特福德家的所有女人都热衷于政治,这并非事实。1937年6月,黛博拉到慕尼黑看望尤尼媞时,有机会与希特勒一同喝茶。“我和母亲还有姐姐一起去了他的公寓,”她对《每日电讯》报回忆称,“当时气氛很尴尬,我和母亲都不会说德语。尤尼媞和希特勒自顾自地交谈,可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期间,希特勒多次按铃,却没有仆人响应,让她觉得出乎意料。黛博拉并不认为与纳粹德国元首的会面是“值得珍藏的记忆”。“我从来不是政治狂热者,”她笑言,“而且我确实没什么感觉。如果你和丘吉尔共处一室,一定会感受到他巨大的魅力,肯尼迪也有这样的感染力。希特勒没有,至少我没感觉到。”

    当被问道,如果能够选择和“猫王”普雷斯利或希特勒喝茶,黛博拉会选谁?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提问者,说,“当然是‘猫王’,这是多么显而易见啊。”

    黛博拉与肯尼迪家族走得很近,但仅限于私交。“我十几岁就认识杰克了,他的父母在伦敦当大使时,就住在我家旁边。他差不多是我的固定舞伴。”后来,黛博拉和杰克的妹妹凯瑟琳成了妯娌。肯尼迪当选时,黛博拉参加了就职典礼;查茨沃斯庄园的画展在美国开幕时,肯尼迪也来捧场。“所有人都很意外,尤其是我,当时正是古巴导弹危机的关键时刻。”

    黛博拉自己的情感历程是在1938年开始的。步入社交场不久,她就在伦敦的一家餐馆认识了后来的丈夫安德鲁。据安德鲁说,他见到黛博拉时,“即便算不上一见钟情,也称得上一见倾心”。

    安德鲁继承爵位后,夫妻俩搬到有175个房间、21个厨房和17座楼梯的查茨沃斯庄园。公爵夫人的生活虽然富足,但称不上一帆风顺——她有3个孩子出生后不久就夭折了。她的丈夫,则像多数贵族一样四处拈花惹草,热爱酒精和赌博。“幸福是非常罕见的,”黛博拉坦承,“知足则完全不同。查茨沃斯让我知足……我是姐妹中最容易满足的一个。”

    晚年的黛博拉几乎将全部精力投入保护和修缮查茨沃斯庄园中。游客经常在庄园的农产品商店和售票厅看到努力工作的公爵夫人。她撰写的几本回忆录也多次登上畅销书榜。

    以勇气和自由影响后来者

    不过,米特福德家族中,文学成就最高的仍然是长女南希。二战后,她为了摆脱沉闷的婚姻移居巴黎,爱上了一个“丑陋又风流”的男人——戴高乐的得力助手加斯东·帕尔维斯基。遗憾的是,酷爱迪奥服饰、长相古典的南希无法俘获帕尔维斯基的心,这场长达30年的单恋只能以友谊收场。苦闷的南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对杯中之物也由衷地热爱,文学灵感源源不绝。她的代表作、讽刺性长篇自述小说《爱的追求》、《寒冷季节的爱情》描写了以“马修大叔”为家长的英国贵族家庭,“马修大叔”的原型正是她的父亲。

    据说,《唐顿庄园》的编剧和制作人朱利安·费洛斯就是在南希启发下,创造了“老夫人”的形象。该角色身上散发出的、上层社会特有的幽默感,也是南希小说的精华。

    至于六姐妹中最低调的帕梅拉,则嫁给了百万富翁和科学家德里克·杰克逊。其实,她骨子里并不缺少冒险精神,曾独自骑摩托环游欧洲,还是首位乘坐跨大西洋航班的女性。仰慕帕米拉的诗人约翰·贝奇曼曾慨叹:“米特福德家的姑娘们!我因她们的罪恶而深爱她们。”

    2007年,戴安娜的儿媳夏洛特·莫斯利出版了六姐妹的书信集,尽管这本厚达834页的大书只节选了六姐妹5%的通信内容,还是更加立体地展现了她们的个性和生活。

    美国作家哈德利·弗里曼评论称,米特福德姐妹代表的不仅是荣耀和悲剧。“她们告诉我,女人可以突破家庭和社交规范,设计自己的生活,无论好坏。”弗里曼特别强调,如果她们都是小说家,或者都是共产主义者,那就会显得很无趣。换言之,她们的迷人正是来自她们的不同。对很多崇拜她们的女性来说,米特福德姐妹代表的是勇气和自由。

 

米特福德六姐妹:因自主而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