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画笔还原二战老兵的青春
作者 Matt Hansen 编译 章鲁生
《
青年参考
》（
2014年08月13日
23
版）
 |
二战时，德马雷斯特的父亲是位飞行员。这是德马雷斯特为父亲创作的画像。 |
 |
德马雷斯特在棕榈泉飞机博物馆里作画 |
 |
德马雷斯特为一对双胞胎姐妹创作的画像。二战时，她们在新泽西州的飞机制造厂工作。 |
63岁的克里斯·德马雷斯特曾是作家兼插画师，现在，他为二战老兵画下他们的青春，并在美国各地展出。一幅幅画像带老兵们回到血与火交织的战争岁月，成为通往他们心灵深处的“管道”，让他们愿意敞开心扉，说出藏在心里几十年的往事。
画出老兵年轻的面孔
上午10点过，在美国加州棕榈泉飞机博物馆展厅里，克里斯·德马雷斯特穿着红黑相间的苏格兰短裙，坐在二战时英军的“喷火”战机旁，专心致志地画着。
游客们打量着面前的战争遗产，却没有注意到德马雷斯特，差点儿撞上他和他那张摆放着颜料瓶、水罐、溶剂罐的桌子。
每隔一会儿，德马雷斯特就会看一眼所画人物的黑白照片，然后在画布上画几笔。
他身后的墙上挂满了年轻军人的画像。他们是二战时的美军士兵。德马雷斯特给70位士兵画了像。
德马雷斯特开始向好奇的游客谈论他的工作。一名讲解员放下手头的工作对游客们说：“仔细听，这非常重要！”
过去两年里，德马雷斯特走遍美国，在图书馆、博物馆和老人院里展出他的这些作品，随时准备为新结识的二战老兵画像。
展厅里，老兵和他们的家人带来了黑白照片和肖像复印件，供德马雷斯特参考。这些被定格的瞬间，是老兵们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光。
“他们觉得自己像十八九岁时那样精力充沛。”德马雷斯特说。
请德马雷斯特画像的老兵很多，他收下了尽可能多的“参考资料”。接下来，他会在画布上“复制”出彩色的作品，并附上用打字机打出的文字，那是画中人物的真实经历。
画像中的一些人非常有名，比如李月英，她是美国最早的华裔女飞行员之一。更多的人默默无闻，比如驾机掠过小镇的男子。
画像上有老兵们“全部的历史”
一幅幅画像承载着老兵们的思绪，带他们回到血与火交织的战争岁月。
94岁的二战老兵乔治·爱德华兹对战争有深刻的理解：有时，它需要战士们拿出勇气，就像他在意大利前线时那样——他在那里被打断了脊椎；有时，它需要战士们遵守纪律，就像他在亚利桑那州的荒漠中行军时那样；有时，它需要战士们发挥创造性，在白刃战中战胜敌人。
爱德华兹戴着一顶别着紫心勋章的棒球帽，在飞机博物馆的图书室里坐下来，沉浸在回忆中。
二战时期，作为美军第92师的军官，爱德华兹率领一个排，翻越阿尔卑斯山，穿越波河河谷，与敌人连番作战。士兵们都是非洲裔，他们有个响亮的绰号：水牛战士。
对爱德华兹和他的“水牛”兄弟们来说，残酷的战斗让他们摆脱了种族歧视。在意大利，“女伯爵都乐意跟我们讲话”。
“想从奴隶变成自由人，你必须奋勇作战，”爱德华兹说，“你得通过自己的表现赢得尊重。”
在德马雷斯特的画布上，爱德华兹身穿军装，年轻、潇洒，漂亮的妻子依偎在他身旁。
老人站在画像前，盯着画中的妻子看。
在战场上屡战屡胜的爱德华兹也有吃败仗的时候。
“她去世62年了。”爱德华兹说。
62年前，爱德华兹的妻子在分娩时死于血液疾病的并发症。第二年，治疗此类疾病的方法问世。
此后，爱德华兹独自抚养4个女儿和一个儿子。12岁时，儿子因病故去。
德马雷斯特仍然记得他把画像交给爱德华兹时的情景。“他用双手捧着脸，无声地抽泣。”
现在，爱德华兹经常端详这幅画像。他说，自己“悲苦的一生”凝结在画像上。
“这上面有我全部的历史。你看，那时候我多年轻啊！”
说着，爱德华兹擦了擦眼睛，眼睛里闪烁出25岁时的光芒。
卖房举办巡回画展
63岁的德马雷斯特曾是位作家兼插画师，做过美国海岸警卫队的画家。几年前，他出版了一本畅销书，里面有救生员和直升机飞行员的形象。这本书热卖之后，德马雷斯特意识到，“看书的人越来越少”。
打算转型的德马雷斯特画了一幅二战老兵的画像，那是邻居的父亲。在供他参考的黑白照片中，时年19岁的小战士斜靠在机翼上，这使德马雷斯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一位战时飞行员。
在邻居的父亲过88岁生日前，德马雷斯特为他画好了像。看着这幅彩色作品，老人眼里有了光彩。
“我的邻居从没看到父亲哭过。当他把这幅画给父亲看时，老人激动得泪流满面。”德马雷斯特说。
德马雷斯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过去两年里，他卖掉新罕布什尔州的房子，自掏腰包在美国各地举办巡回画展。
对儿子还在读大学的离异父亲来说，这样做似乎不太理智。但德马雷斯特不这么认为。他说这段时光很美好，让他可以周游美国。
“人们问我住在哪儿，我就指指停车场。”德马雷斯特说。他过夜的地方还有南加利福尼亚州的约书亚树国家公园、偏僻的汽车旅馆。不久前，一位好心的讲解员让他在她家的空房间里过夜。
为了把作品推销出去，德马雷斯特与美国各地的博物馆、图书馆、基金会建立了联系，但这样的“关系网”没能帮他打开销路。
这并不意味着德马雷斯特的作品不受关注。马萨诸塞州图书馆是他举办作品展的首站，该馆馆长莎伦·雪莉表示，德马雷斯特的作品吸引了很多人前来参观。
“几乎所有人都被他表达战争的独特方式吸引，这是他如此出名的原因之一。”雪莉说。
画像是通往老兵心灵深处的“管道”
最年轻的二战老兵如今也有八九十岁了。德马雷斯特说，他在和时间赛跑，要给更多的老兵画像。他希望到更多的地方举办作品展，“或许是夏威夷，或许是美国中部，总之，这个展览要继续”。
“刚开始展出时，我称它为一次旅游，”德马雷斯特说，“现在我管它叫一场旅行。”
对很多老兵来说，德马雷斯特是使他们敞开心扉谈论那场战争的人。
残酷的战争改变了很多士兵的心理状态。受当时的条件所限，二战结束后，美国政府对士兵心理方面的调节“仅限于一次乘坐轮船、历时两个星期的回国之旅”。几十年来，老兵们把战场上发生的事藏在心里。
德马雷斯特认为，他的作品是一张“安全网”、一条通往老兵内心深处的“管道”，可以让老兵毫无保留地讲出当年的事。有时，“他们一讲就是几个小时”。
一位老兵对德马雷斯特说，他告诉德马雷斯特的东西比对妻子讲过的还多。
这让德马雷斯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从不和儿子谈论自己的作战经历。
“父亲大部分时间在睡觉，睡到自然醒，然后对我说，‘知道吗，刚才我回到飞行学校了。假如死亡就是这种感觉，我一点儿都不在意’。”德马雷斯特说。
美国《洛杉矶时报》
63岁的克里斯·德马雷斯特曾是作家兼插画师，现在，他为二战老兵画下他们的青春，并在美国各地展出。一幅幅画像带老兵们回到血与火交织的战争岁月，成为通往他们心灵深处的“管道”，让他们愿意敞开心扉，说出藏在心里几十年的往事。
画出老兵年轻的面孔
上午10点过，在美国加州棕榈泉飞机博物馆展厅里，克里斯·德马雷斯特穿着红黑相间的苏格兰短裙，坐在二战时英军的“喷火”战机旁，专心致志地画着。
游客们打量着面前的战争遗产，却没有注意到德马雷斯特，差点儿撞上他和他那张摆放着颜料瓶、水罐、溶剂罐的桌子。
每隔一会儿，德马雷斯特就会看一眼所画人物的黑白照片，然后在画布上画几笔。
他身后的墙上挂满了年轻军人的画像。他们是二战时的美军士兵。德马雷斯特给70位士兵画了像。
德马雷斯特开始向好奇的游客谈论他的工作。一名讲解员放下手头的工作对游客们说：“仔细听，这非常重要！”
过去两年里，德马雷斯特走遍美国，在图书馆、博物馆和老人院里展出他的这些作品，随时准备为新结识的二战老兵画像。
展厅里，老兵和他们的家人带来了黑白照片和肖像复印件，供德马雷斯特参考。这些被定格的瞬间，是老兵们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光。
“他们觉得自己像十八九岁时那样精力充沛。”德马雷斯特说。
请德马雷斯特画像的老兵很多，他收下了尽可能多的“参考资料”。接下来，他会在画布上“复制”出彩色的作品，并附上用打字机打出的文字，那是画中人物的真实经历。
画像中的一些人非常有名，比如李月英，她是美国最早的华裔女飞行员之一。更多的人默默无闻，比如驾机掠过小镇的男子。
画像上有老兵们“全部的历史”
一幅幅画像承载着老兵们的思绪，带他们回到血与火交织的战争岁月。
94岁的二战老兵乔治·爱德华兹对战争有深刻的理解：有时，它需要战士们拿出勇气，就像他在意大利前线时那样——他在那里被打断了脊椎；有时，它需要战士们遵守纪律，就像他在亚利桑那州的荒漠中行军时那样；有时，它需要战士们发挥创造性，在白刃战中战胜敌人。
爱德华兹戴着一顶别着紫心勋章的棒球帽，在飞机博物馆的图书室里坐下来，沉浸在回忆中。
二战时期，作为美军第92师的军官，爱德华兹率领一个排，翻越阿尔卑斯山，穿越波河河谷，与敌人连番作战。士兵们都是非洲裔，他们有个响亮的绰号：水牛战士。
对爱德华兹和他的“水牛”兄弟们来说，残酷的战斗让他们摆脱了种族歧视。在意大利，“女伯爵都乐意跟我们讲话”。
“想从奴隶变成自由人，你必须奋勇作战，”爱德华兹说，“你得通过自己的表现赢得尊重。”
在德马雷斯特的画布上，爱德华兹身穿军装，年轻、潇洒，漂亮的妻子依偎在他身旁。
老人站在画像前，盯着画中的妻子看。
在战场上屡战屡胜的爱德华兹也有吃败仗的时候。
“她去世62年了。”爱德华兹说。
62年前，爱德华兹的妻子在分娩时死于血液疾病的并发症。第二年，治疗此类疾病的方法问世。
此后，爱德华兹独自抚养4个女儿和一个儿子。12岁时，儿子因病故去。
德马雷斯特仍然记得他把画像交给爱德华兹时的情景。“他用双手捧着脸，无声地抽泣。”
现在，爱德华兹经常端详这幅画像。他说，自己“悲苦的一生”凝结在画像上。
“这上面有我全部的历史。你看，那时候我多年轻啊！”
说着，爱德华兹擦了擦眼睛，眼睛里闪烁出25岁时的光芒。
卖房举办巡回画展
63岁的德马雷斯特曾是位作家兼插画师，做过美国海岸警卫队的画家。几年前，他出版了一本畅销书，里面有救生员和直升机飞行员的形象。这本书热卖之后，德马雷斯特意识到，“看书的人越来越少”。
打算转型的德马雷斯特画了一幅二战老兵的画像，那是邻居的父亲。在供他参考的黑白照片中，时年19岁的小战士斜靠在机翼上，这使德马雷斯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一位战时飞行员。
在邻居的父亲过88岁生日前，德马雷斯特为他画好了像。看着这幅彩色作品，老人眼里有了光彩。
“我的邻居从没看到父亲哭过。当他把这幅画给父亲看时，老人激动得泪流满面。”德马雷斯特说。
德马雷斯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过去两年里，他卖掉新罕布什尔州的房子，自掏腰包在美国各地举办巡回画展。
对儿子还在读大学的离异父亲来说，这样做似乎不太理智。但德马雷斯特不这么认为。他说这段时光很美好，让他可以周游美国。
“人们问我住在哪儿，我就指指停车场。”德马雷斯特说。他过夜的地方还有南加利福尼亚州的约书亚树国家公园、偏僻的汽车旅馆。不久前，一位好心的讲解员让他在她家的空房间里过夜。
为了把作品推销出去，德马雷斯特与美国各地的博物馆、图书馆、基金会建立了联系，但这样的“关系网”没能帮他打开销路。
这并不意味着德马雷斯特的作品不受关注。马萨诸塞州图书馆是他举办作品展的首站，该馆馆长莎伦·雪莉表示，德马雷斯特的作品吸引了很多人前来参观。
“几乎所有人都被他表达战争的独特方式吸引，这是他如此出名的原因之一。”雪莉说。
画像是通往老兵心灵深处的“管道”
最年轻的二战老兵如今也有八九十岁了。德马雷斯特说，他在和时间赛跑，要给更多的老兵画像。他希望到更多的地方举办作品展，“或许是夏威夷，或许是美国中部，总之，这个展览要继续”。
“刚开始展出时，我称它为一次旅游，”德马雷斯特说，“现在我管它叫一场旅行。”
对很多老兵来说，德马雷斯特是使他们敞开心扉谈论那场战争的人。
残酷的战争改变了很多士兵的心理状态。受当时的条件所限，二战结束后，美国政府对士兵心理方面的调节“仅限于一次乘坐轮船、历时两个星期的回国之旅”。几十年来，老兵们把战场上发生的事藏在心里。
德马雷斯特认为，他的作品是一张“安全网”、一条通往老兵内心深处的“管道”，可以让老兵毫无保留地讲出当年的事。有时，“他们一讲就是几个小时”。
一位老兵对德马雷斯特说，他告诉德马雷斯特的东西比对妻子讲过的还多。
这让德马雷斯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从不和儿子谈论自己的作战经历。
“父亲大部分时间在睡觉，睡到自然醒，然后对我说，‘知道吗，刚才我回到飞行学校了。假如死亡就是这种感觉，我一点儿都不在意’。”德马雷斯特说。
美国《洛杉矶时报》
上一版
缩小
全文复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