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姐妹：为偷渡客送饭19年

    在墨西哥偏远的小村落，一些女性自发组织起来，为扒火车偷渡美国的中美洲偷渡客免费提供食物。

    这样的行动已经持续了19年。

    对火车上的偷渡客来说，这些用尽积蓄为他们准备食物的女人就是“守护神”，但这些女人的邻居们不这么认为。

    善意之举催生送饭组织

    墨西哥维拉克鲁斯州偏远的“守护神”村，一列火车从远处驶来。诺玛和几位村民拿食物和瓶装水，在铁轨两旁静静等待。

    她们每天都这样做。这样的守候成了这个村子的传统。

    19年前，一对墨西哥姐妹拿着刚买的早餐站在铁路旁，想要横穿铁路。

    “那天，我们去买面包和牛奶，”诺玛·罗梅罗·瓦兹奎兹指着铁路对面的小商店说，“这时火车驶了过来，其中一节车厢顶上的人冲我们大喊：‘女士，我们很饿。’另一节车厢上的人也喊着：‘女士，我们很饿。’”

    于是，诺玛和妹妹罗萨将手中的面包与盒装牛奶抛给列车上饥肠辘辘的人们。

    每天都有两三列火车经过这个村，车厢顶上经常坐着来自洪都拉斯、危地马拉、萨尔瓦多、尼加拉瓜的偷渡客，他们的目的地是美国。在这些偷渡客看来，美国充满了机会，治安良好。

    “我原本以为这些人是探险爱好者，到墨西哥来玩。”诺玛说。后来，她才弄清这些人的目的。

    姐妹俩两手空空地回到家，以为会被妈妈训一顿。她们“伟大的妈妈”多娜·列奥尼达斯不但没有批评她们，还为她们出谋划策——每天煮30份米和豆子，在火车经过时分给那些饥饿的人。

    此后，她们的母亲“每天做饭时都要多做一些”。村子里一些热心的女性和她们一起行动。两个小女孩无意间的善意之举，渐渐催生了慈善组织“守护神”。

    多娜·列奥尼达斯在接受墨西哥《Por Esto》报采访时表示，她家并非富裕家庭，但父母教育她要帮助处境困难的人。“父母说，向别人提供帮助，对方会快乐，你也会快乐。”

    陌生人的谢意让她们满足

    起初，为偷渡客准备的食物是在“守护神”组织各位成员家里制作的。后来，诺玛的父亲阿拉贡在村里的空地上为这个组织建造了专用厨房，厨房的外墙被涂成了醒目的粉红色。

    如今，“守护神”组织约有15位成员。她们每天上午9点半开始进厨房忙碌，大约晚上9点才收工。做饭所用的绝大部分食材是由好心人捐赠的。

    厨房里的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每天要准备数百份主食，包括米饭、豆子和8张为一份的玉米饼。玉米饼的制作需要“流水作业”，这间厨房成了一座小型工厂。

    柴火灶上，一口大锅“咕嘟咕嘟”地响着，照看这口锅的是诺玛的嫂子瓜达卢佩·冈萨雷斯。这些年，她向“守护神”组织捐赠了不少财物。

    瓜达卢佩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后对英国广播公司说：“我们从没想过会越做越大，只是想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坚持是成功的关键。”

    做饭、送饭的活儿很累，但“守护神”组织的成员们没有把这当成负担。

    “那些可怜的人们……总是会说：‘女士，女士……谢谢你们。’这让我们感到非常满足。我们用自己的所作所为，收获了陌生人的感谢。”诺玛对关注中美洲的墨西哥网络杂志《相反世界》说。

    和做饭相比，送饭的过程更加“惊心动魄”。

    “守护神”组织的成员们带着食物和水来到铁路边，听到火车驶来，便拿起两份早已用线系好的食物和水，等火车驶到跟前，将食物和水抛向车上的偷渡客。“有时他们没接住，会懊恼地大叫一声。”

    偷渡之旅中的友善面孔

    “守护神”组织见证了偷渡客这一特殊群体的变化。

    “最初，绝大多数偷渡客是男性，后来可以看到全家人一起偷渡……我见到过一个母亲带着四五个孩子坐在火车车厢顶上。”“守护神”组织成员茱莉亚·拉米雷兹一边把米饭分装到塑料袋里一边说。

    长久以来，中美洲地区贫困蔓延，暴力不断。为了过上安定、富庶的生活，越来越多的中美洲居民攀上被称为“野兽”的货运列车，朝着心目中的富庶之地美国驶去。

    在“守护神”村以南数小时车程的Tierrablanca火车站，准备偷渡的人三三两两地躲在车厢的阴影里，随时准备爬上车顶，开始危险的偷渡之旅。

    来自洪都拉斯的里卡多和来自萨尔瓦多的奥斯卡国籍不同，但目的地都是美国。不久前，他们被美国遣返。现在，他们要回到美国，与生活在那里的家人团聚，过安稳的生活。

    维拉克鲁斯州是墨西哥两大贩毒团伙“泽塔斯”和“海湾”的主战场。美国《拉丁美洲邮报》称，“泽塔斯”成立于上世纪90年代末，成员中有不少墨西哥特种部队的逃兵。起初，“泽塔斯”只是“海湾”的先锋队，2010年年初，“泽塔斯”宣布与“海湾”断绝关系，自立门户。此后，两个团伙之间冲突不断，愈演愈烈。

    里卡多和奥斯卡清楚偷渡之旅有多危险。

    “贩毒集团会绑架你，把你卖掉，或者把你的器官取出来卖掉。”里卡多说。

    奥斯卡接着说：“如果你带着钱扒火车（去美国），会被他们洗劫一空……坐在火车车厢顶上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前几天有个小女孩从车顶上掉下来，被火车轧成两截。”

    他们或许躲得过贩毒集团的绑架与洗劫，却躲不过烈日和暴雨。即使如此，两个人还是认为，冒险“值得”。

    他们知道，一张张友善的面孔会在旅途中迎接他们。

    “‘守护神’？当然听说过，她们会帮助我们。我们（在旅途中）经常身无分文，没有吃的，也没钱买吃的。她们给我们食物和水，帮了我们大忙。”奥斯卡说。

    谈论“大问题”不如做“小事情”

    对火车上的偷渡客来说，这些用尽积蓄为他们准备食物的女人就是“守护神”，但这些女人的邻居们不这么认为。

    “有人说，‘这群疯狂的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帮助什么人’，认为我们不该帮助偷渡客。”诺玛说，“在指责我们的人看来，这些来自中美洲的家伙都是小偷、杀人凶手和亡命徒，他们是‘墨西哥的癌症’，躲还来不及，为什么要帮助他们？”

    时至今日，仍有人对“守护神”组织持负面看法。去年12月，墨西哥《德萨尔蒂先驱报》在《另一种移民》一文中指出，“守护神”组织的举动“不仅帮助了一些不法之徒，也打击了墨西哥当地的餐饮行业”——有了免费食物，这些人自然不会在墨西哥花钱吃饭。

    2005年，“守护神”组织首次出现在墨西哥媒体的报道中。此时，该组织已运行多年。BBC称，去年，这个组织获得了墨西哥最有分量的人道主义奖项。

    面对外界的质疑，诺玛显得非常坦然。“我们不想辩解。这么多年做下来，人们自然会了解我们。”她表示，与其整天谈论一些“大问题”，不如做一些能产生实际效果的“小事情”，她们的送饭行动就是这种“小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