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美舰误击伊朗客机酿惨剧
美记者：应对战区空难需以史为鉴
[美] 弗雷德·凯普兰 编译 史春树
《
青年参考
》（
2014年08月06日
19
版）
（编者按）1988年7月3日，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美国“文森斯”号巡洋舰击落了刚刚升空的伊朗航空公司655次航班，导致包括66名儿童在内的290人丧生，是为史上第七大空难事件。此后，伊朗向国际组织申诉无果，美国政府和军方则百般文过饰非。
日前，曾全程跟踪这场灾难的美国记者、军事作家弗雷德·凯普兰，在《Slate》杂志发表文章，称伊朗655航班事件与当下的马航MH17坠机存在诸多相似之处。换言之，“文森斯”号酿成的惨祸不该只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也应当成为一面照出现实的镜子。
26年前的悲剧似曾相识
马航MH17航班被击落后，公众的愤怒和失望仍在发酵。不过，在指责俄罗斯应对此负责，或把整个事件视为悲剧性的意外而草草了结前，我们应当回忆一下26年前的伊朗655次航班事件，其罪魁祸首不是有争议地区的叛军，而是指挥一艘巡洋舰的美国海军舰长。
如今，“文森斯”号和被它击落的客机已被多数人遗忘，但这起事件仍是史上第七大致命空难，伤亡人数仅仅位列MH17航班之后。对五角大楼而言，它更是不可宽恕的耻辱。
从很多方面看，这两起空难是相似的。MH17航班闯入乌克兰东部的交战区，伊朗空客A300客机则飞进了霍尔木兹海峡的海上冲突区。乌民间武装可能以为击落了政府军的运输机， 美军舰长威廉·罗杰斯则误将伊朗客机当成战斗机。摧毁马航飞机的俄制“山毛榉”导弹造成298名乘客丧生，包括80名儿童；击落伊朗客机的美制SM-2导弹造成290名乘客罹难，其中有66个孩子。空难发生后，俄罗斯指责乌克兰政府，极力试图撇清责任；美国官员则嫁祸于伊朗飞行员，并编造各种理由，直到事后8年才不情愿地承认自身的过错。
当时，作为《波士顿环球报》的防务记者，笔者全程报道了伊朗客机事件。重新翻阅当年的笔记本，其中满是官方的谎言和错误陈述——这才是故事真正令人沮丧的部分。
美国官方极力大事化小
1988年8月19日，事件发生近7周后，五角大楼发表了一份53页的报告。虽然用词模糊，这份文件承认，军方最初提供的几乎所有细节都是错的，试图把责任推给伊朗飞行员。即便如此，8月的报告依然认为，舰长及“文森斯”号其他人员的处理方式是妥当的。
一个实例是，7月3日，在五角大楼首次新闻发布会上，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威廉·克罗宣称，伊朗客机在9000英尺（2743米）高度飞行，而且以450节（830公里/时）的“高速”下降，直奔“文森斯”号而来。而事实上，8月19日的报告确认，飞机当时正以380节（703公里/时）的速度爬升到12000英尺（3658米），“根本没时间降低高度”。
我当面指出这种差异时，时任国防部长弗兰克·卡卢奇挥手让我离开，说：对击落飞机而言，“不同的解读是否会影响判断，我们现在不作讨论。”
7月3日的发布会和8月19日的报告还存在更多令人不安的差异。前者称，飞机在“规定商业航线之外”飞行，后者则表示飞机“按既定航线飞行”。前者称，飞机的应答器在军用信道“喊出”识别代码；后者则指出，代码是在民用信道发送的。前者称，“文森斯”号发布了几次警报，后者对这一点予以认同，但指出，由于伊朗飞行员在起飞和驾机爬升时工作量大，需要与两个空中交通控制中心交流，因此，他“可能无法监控到”美方发来的警告。
事件发生后，美军中央司令部向“文森斯”号发送了一封“非惩罚性的谴责信”，但被国防部长卡卢奇退回。不仅如此，两年后，该舰舰长罗杰斯还获得了一枚勋章。
还有更令人震惊的事实——1992年，克罗在美国广播公司的节目中承认，“文森斯”号击落客机时侵入了伊朗领海。而在此前4年，他宣称该舰处于国际水域。很多同僚也认为罗杰斯舰长“咄咄逼人”，为追逐伊朗巡逻艇，他竟把“宙斯盾”巡洋舰驶入敌国海域，这在任何情况下都是自找麻烦。一心二用加上判断失误，最终导致了无可挽回的结局。
美舰击落客机后不久，伊朗要求联合国安理会谴责美国的“犯罪行径”，无果而终。时任副总统老布什在竞选游说时表示，“我永远不会为美国道歉，我不在乎事实如何。”直到1996年，克林顿政府才答应支付1.3亿美元赔偿金，换取德黑兰放弃在国际法院的起诉。
而在伊朗，许多人始终认为美方击落客机是有意而为之。他们更愿意相信，美国这个“大撒旦”有能力故意做出如此邪恶的事情。
判断失误与恐怖主义有别
此番旧事重提，并非为了帮助莫斯科从困境中脱身，我不想在2014年的俄罗斯与1988年的美国之间划上等号。首先，在战争和正常生活相交的区域总会发生各种意外，最好避免将二者混在一起；如果实在无法分清彼此，请把“缰绳”抓紧，因为情况太容易失控。
其次，相关责任人最好尽快承认错误。如果里根或老布什承认几位高级军官十分清楚伊朗655航班坠毁的内情，揽下责任并赔偿受害者亲属，美国也许会给世人留下更好的形象。形象不是一切，但蓄意进行欺骗并误导公众，只会制造或给自身坐实虚伪或邪恶的形象。
无论谁向马航客机发射了导弹，都应承担责任，正如里根和“文森斯”号船员应做的那样。但是，要他们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并给予适当惩罚，不意味着给他们贴上恐怖分子或战争罪犯的标签。毕竟，致命的判断失误和丑陋的恐怖主义行径是有区别的。何况，西方在乌克兰的主要利益应该是促进和平与繁荣。俄罗斯播下了某种“气候”，导致了马航MH17航班悲剧的发生。现在可能是改变气候的好时机，但前提是：各方必须拿出务实的态度。
（编者按）1988年7月3日，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美国“文森斯”号巡洋舰击落了刚刚升空的伊朗航空公司655次航班，导致包括66名儿童在内的290人丧生，是为史上第七大空难事件。此后，伊朗向国际组织申诉无果，美国政府和军方则百般文过饰非。
日前，曾全程跟踪这场灾难的美国记者、军事作家弗雷德·凯普兰，在《Slate》杂志发表文章，称伊朗655航班事件与当下的马航MH17坠机存在诸多相似之处。换言之，“文森斯”号酿成的惨祸不该只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也应当成为一面照出现实的镜子。
26年前的悲剧似曾相识
马航MH17航班被击落后，公众的愤怒和失望仍在发酵。不过，在指责俄罗斯应对此负责，或把整个事件视为悲剧性的意外而草草了结前，我们应当回忆一下26年前的伊朗655次航班事件，其罪魁祸首不是有争议地区的叛军，而是指挥一艘巡洋舰的美国海军舰长。
如今，“文森斯”号和被它击落的客机已被多数人遗忘，但这起事件仍是史上第七大致命空难，伤亡人数仅仅位列MH17航班之后。对五角大楼而言，它更是不可宽恕的耻辱。
从很多方面看，这两起空难是相似的。MH17航班闯入乌克兰东部的交战区，伊朗空客A300客机则飞进了霍尔木兹海峡的海上冲突区。乌民间武装可能以为击落了政府军的运输机， 美军舰长威廉·罗杰斯则误将伊朗客机当成战斗机。摧毁马航飞机的俄制“山毛榉”导弹造成298名乘客丧生，包括80名儿童；击落伊朗客机的美制SM-2导弹造成290名乘客罹难，其中有66个孩子。空难发生后，俄罗斯指责乌克兰政府，极力试图撇清责任；美国官员则嫁祸于伊朗飞行员，并编造各种理由，直到事后8年才不情愿地承认自身的过错。
当时，作为《波士顿环球报》的防务记者，笔者全程报道了伊朗客机事件。重新翻阅当年的笔记本，其中满是官方的谎言和错误陈述——这才是故事真正令人沮丧的部分。
美国官方极力大事化小
1988年8月19日，事件发生近7周后，五角大楼发表了一份53页的报告。虽然用词模糊，这份文件承认，军方最初提供的几乎所有细节都是错的，试图把责任推给伊朗飞行员。即便如此，8月的报告依然认为，舰长及“文森斯”号其他人员的处理方式是妥当的。
一个实例是，7月3日，在五角大楼首次新闻发布会上，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威廉·克罗宣称，伊朗客机在9000英尺（2743米）高度飞行，而且以450节（830公里/时）的“高速”下降，直奔“文森斯”号而来。而事实上，8月19日的报告确认，飞机当时正以380节（703公里/时）的速度爬升到12000英尺（3658米），“根本没时间降低高度”。
我当面指出这种差异时，时任国防部长弗兰克·卡卢奇挥手让我离开，说：对击落飞机而言，“不同的解读是否会影响判断，我们现在不作讨论。”
7月3日的发布会和8月19日的报告还存在更多令人不安的差异。前者称，飞机在“规定商业航线之外”飞行，后者则表示飞机“按既定航线飞行”。前者称，飞机的应答器在军用信道“喊出”识别代码；后者则指出，代码是在民用信道发送的。前者称，“文森斯”号发布了几次警报，后者对这一点予以认同，但指出，由于伊朗飞行员在起飞和驾机爬升时工作量大，需要与两个空中交通控制中心交流，因此，他“可能无法监控到”美方发来的警告。
事件发生后，美军中央司令部向“文森斯”号发送了一封“非惩罚性的谴责信”，但被国防部长卡卢奇退回。不仅如此，两年后，该舰舰长罗杰斯还获得了一枚勋章。
还有更令人震惊的事实——1992年，克罗在美国广播公司的节目中承认，“文森斯”号击落客机时侵入了伊朗领海。而在此前4年，他宣称该舰处于国际水域。很多同僚也认为罗杰斯舰长“咄咄逼人”，为追逐伊朗巡逻艇，他竟把“宙斯盾”巡洋舰驶入敌国海域，这在任何情况下都是自找麻烦。一心二用加上判断失误，最终导致了无可挽回的结局。
美舰击落客机后不久，伊朗要求联合国安理会谴责美国的“犯罪行径”，无果而终。时任副总统老布什在竞选游说时表示，“我永远不会为美国道歉，我不在乎事实如何。”直到1996年，克林顿政府才答应支付1.3亿美元赔偿金，换取德黑兰放弃在国际法院的起诉。
而在伊朗，许多人始终认为美方击落客机是有意而为之。他们更愿意相信，美国这个“大撒旦”有能力故意做出如此邪恶的事情。
判断失误与恐怖主义有别
此番旧事重提，并非为了帮助莫斯科从困境中脱身，我不想在2014年的俄罗斯与1988年的美国之间划上等号。首先，在战争和正常生活相交的区域总会发生各种意外，最好避免将二者混在一起；如果实在无法分清彼此，请把“缰绳”抓紧，因为情况太容易失控。
其次，相关责任人最好尽快承认错误。如果里根或老布什承认几位高级军官十分清楚伊朗655航班坠毁的内情，揽下责任并赔偿受害者亲属，美国也许会给世人留下更好的形象。形象不是一切，但蓄意进行欺骗并误导公众，只会制造或给自身坐实虚伪或邪恶的形象。
无论谁向马航客机发射了导弹，都应承担责任，正如里根和“文森斯”号船员应做的那样。但是，要他们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并给予适当惩罚，不意味着给他们贴上恐怖分子或战争罪犯的标签。毕竟，致命的判断失误和丑陋的恐怖主义行径是有区别的。何况，西方在乌克兰的主要利益应该是促进和平与繁荣。俄罗斯播下了某种“气候”，导致了马航MH17航班悲剧的发生。现在可能是改变气候的好时机，但前提是：各方必须拿出务实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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