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渔业使用奴工黑幕

    泰国是全球最大的明虾出口国之一，年出口额高达73亿美元。该国渔业人手严重短缺，一些渔船船主从缅甸、柬埔寨、老挝等周边国家“进口”劳工。

    到达泰国后，一些外籍劳工被剥夺了人身自由，常年在海上辛苦作业，每天工作时间长达20小时，常常遭受辱骂、殴打，甚至被杀害……

    经过6个月的调查，英国《卫报》于6月10日刊发报道，揭开泰国渔业使用奴工的黑幕。

    在周边国家物色奴工

    泰国宋卡市，29岁的缅甸籍渔民敏登张开嘴，露出锯齿形的牙床。他的牙齿被拔得一颗不剩。敏登说，这是他被卖到泰国渔船上做奴工的见证。

    可以见证敏登两年奴工岁月的，还有他双臂上深深的刀痕，手指上的老茧，恐惧时不断抽搐的面部肌肉。

    两年前，敏登付钱给“蛇头”，从缅甸偷渡到泰国。此后，他被卖给一艘泰国渔船的船长，从此有家难回，每天在公海上工作20小时，吃的只有一小碟米饭，常常挨打，因为试图逃跑被拔掉了满口牙齿。

    折磨没有迫使敏登打消逃跑的念头。一天，他趁着渔船靠岸的难得机会逃了出来，用生锈的剪刀剪短乱蓬蓬的长发，用水冲掉身上的汗臭味儿。他担心引起别人的注意，时刻提醒自己嘴不能张得太大，因为没有牙齿的壮年男子总会让人印象深刻。

    泰国是全球最大的明虾出口国之一，每年的明虾出口额高达73亿美元。该国渔业人手严重短缺。泰国政府估计，30万渔业从业人员中有九成是外籍劳工，他们大多来自柬埔寨、老挝、缅甸等国。

    “泰国渔业蓄意使用奴工。”人权观察组织亚洲分部副主管菲尔·罗伯特森说，“渔船船长与外籍劳工之间是捕食者和猎物的关系。”

    一位留着山羊胡子的“蛇头”向英国《卫报》透露，船主打电话下“订单”，“蛇头”根据船主的要求从缅甸等国招人，以工厂招工的名义向每人收费2.5万泰铢至3.5万泰铢（约合人民币4803元至6725元）。同目标接触时，“蛇头”会讲明：“这笔钱由‘厂方’垫付，今后从每月工资里扣除。”

    这位“蛇头”说，过去5年，他帮数千名奴工偷渡到泰国，同警方结成了“合作伙伴关系”。“在我看来，警察和‘蛇头’是生意伙伴。每个人都从中受益。连位高权重的政客也参与其中。”

    暴力：心理控制的武器

    对外籍奴工来说，在待遇不错的泰国工厂里打工是让家人摆脱贫穷的珍贵机会。

    “他们说一家菠萝加工厂招人。我看到渔船时就意识到被卖了……那一刻我绝望极了，简直想死。”21岁的觉回忆说。

    在这条长15米的拖网渔船上，来自缅甸农村的觉目睹了太多暴力和血腥。奴工们整日超负荷劳动，只能得到一点点食物。睡觉的船舱狭窄，只能爬进去。他们会被随时叫醒。如果行动不够利落，就会遭受毒打。工作极其繁重，但他们拿不到一分钱。

    奴工们告诉《卫报》，他们从一艘渔船被卖到另一艘渔船，一连几年上不了岸。渔船从货船上获得补给，出售捕获的海产品。

    为了保证奴工精力充沛，船长会给他们服用冰毒。即使拼命干活，奴工也会挨打。在这种渔船上，暴力不仅是体罚的手段，也是对奴工进行心理控制的武器。

    在《卫报》采访的15个奴工中，绝大多数至少目睹了一次自杀。一个奴工说：“他在我面前跳了下去。他的手在空中挥舞，逐渐沉到海中。他自杀了，这正是他想要的。”

    身体弱的奴工很容易生病。如果病得不能干活，船长会将其抛入海中。试图反抗的奴工下场凄惨。

    “我见过18人到20人被杀害，有的被枪杀，有的被绑上石头沉入海中，还有一个人被分尸。”29岁的缅甸奴工艾艾伦说。

    政府被指态度暧昧

    泰国政府的数据显示，泰国每年出产约420万吨海产品，其中包括35万吨“下脚鱼”（小鱼苗）。“下脚鱼”被磨成鱼粉，出售给泰国正大集团等水产品出口企业。这些企业将用鱼粉喂养的明虾销售到世界各地。

    正大集团拥有世界上规模最大的虾场，每年出口约5万吨明虾，占泰国明虾出口量的十分之一。沃尔玛、家乐福等大型连锁超市里出售的急冻虾、熟虾、虾炒饭等食品中的相当一部分来自正大集团。

    正大集团表示，他们早已注意到奴工现象，因此要求有合作的38家鱼粉加工厂只采购注册的渔船捕捞的“下脚鱼”。正大集团在英国地区的销售负责人鲍勃·米勒说：“我们不为正在发生的事进行辩护……我们知道港口有问题，但我们不清楚这问题严重到了什么程度。”

    “如果你买泰国虾，你就买了奴工的产品。”国际反奴隶组织主席艾丹·麦奎德说。环境正义基金会的史蒂夫·特伦特表示，泰国奴隶渔船是公开的秘密，“所有超市都知道这件事，无动于衷就是支持使用奴工”。

    泰国一些官员表示，使外籍劳工摆脱奴役的最好办法是，政府向他们提供工作许可证。

    “突击行动起不了多大作用，”泰国特别调查局的一位官员表示，“我们解救5名奴工，意味着船主需要另找5名奴工。这个怪圈始终在循环。”

    反奴工人士认为，如果没有廉价的奴工，劳动力短缺的泰国渔业就可能崩溃，所以该国政府在解救奴工一事上态度暧昧。

    艾艾伦的遭遇显示出工作许可证的重要性。一天，艾艾伦被警察拦住，警察要求他出示工作许可证。他没有许可证，也拿不出警察索要的1万泰铢（约合人民币1922元）贿金，被警察卖给“蛇头”，“蛇头”将他卖给渔船船主。从此，艾艾伦开始了奴工生涯。

    泰国“鬼船”在异国海域出没

    泰国是世界上注册渔船数量最多的国家之一，注册在案的渔船有近5万艘。泰国政府坦承，这一数字不能反映泰国真正拥有的渔船数量。国际移民组织2011年发布的一份报告称，泰国“鬼船”（“套牌船”）的数量约是注册渔船的一半。

    起初，这些渔船主要在泰国湾进行捕捞。后来，它们不得不“远征”异国海域。据联合国估计，泰国捕捞的海产品中约有40%产自异国海域。

    根据泰国渔业公司管理人员、渔船船长、渔民和警察的描述，《卫报》弄清了泰国“鬼船”驰骋各国海域的奥秘。

    出海时，“鬼船”和注册的渔船混杂在一起。“鬼船”负责捕捞海产品，注册的渔船负责捕捞和望风。海上执法部门前来检查时，接到消息的“鬼船”逃之夭夭。逃不掉也没关系，因为船上有假执照。靠着这种伎俩，泰国渔船少缴了数目不菲的税款。

    一位泰国警官说：“如果你有10条船，那么你给其中的两三条船办执照就行了。这些合法船只可以掩人耳目。”

    近年来，燃料价格的上涨使泰国渔船的利润率不断降低。人权观察组织亚洲分部副主管菲尔·罗伯特森表示，在这种情况下，工人的福利被船主们排在最后一位。

    “我才不管这些人是不是偷渡来的呢，我只是个卖鱼的，”一位船主说，“我需要赚钱。”

    英国《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