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桑·鲁哈尼：填饱肚子再谈自由？

    6月14日，伊朗总统哈桑·鲁哈尼迎来了当选一周年纪念日。一年来，他带给这个国家的，似乎很难用或好或坏的一句评价概括。

    今年5月，8名脸谱网用户因“亵渎侮辱最高领袖哈梅内伊”的模糊罪名，被伊朗法院判处7~20年有期徒刑。某省级法院传唤脸谱网创始人兼CEO马克·扎克伯格，指控该公司的App存在隐私漏洞。与此同时，另一家法院宣布禁止流行的手机照片分享程序Instagram。

    在伊朗，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由于担心对手利用社交媒体煽动反政府抗议活动，伊朗当局长期屏蔽视频网站YouTube、脸谱网、推特网等。

    鲁哈尼是个例外。“我们应该将虚拟世界看作机会。”这位“普通的社交媒体用户”告诉官方媒体伊朗通讯社，“为什么我们如此不坚定？为什么不相信我们的年轻人？”

    竞选过程中，鲁哈尼曾向伊朗选民作出两个承诺，才赢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一是发誓与西方进行核谈判，最终结束经济制裁；二是推动自由化，放松严格的社会限制。在强硬的保守派看来，丝毫放松都是对伊斯兰政权理想的背叛。

    如今看来，这两者似乎很难并行不悖，至少在当总统的第一个年头，鲁哈尼并没有实现鱼与熊掌兼得。值得欣慰的是，尽管遭到保守派对手的强烈反对，伊朗的核谈判仍逐渐走上正轨。

    就任后，鲁哈尼兑现承诺，推进与西方的新一轮核谈判。去年11月，伊朗中止其核活动，以换取放松制裁和经济救援，时效为6个月。目前，伊朗正在与美中俄英法德等6国（P5+1）讨论，再将其延长6个月。每天石油出口限额从110万桶提高到139万桶后，伊朗经济得到轻微提振。

    为什么鲁哈尼要设法在核谈判上取得更多进展？关键在于伊朗的经济形势。

    以强硬著称的前总统内贾德在任的8年里，国际制裁对该国经济几乎造成了毁灭性的影响。贫困家庭的比例从22%上升到30%，伊朗货币里亚尔仅2013年便贬值50%。贸易限制意味着政府不能进口西方的药物和医疗用品。食物价格一路飙升，尤其是牛奶、面包、水果和蔬菜。到今年4月，伊朗的通货膨胀率已达28%。

    前国会议员雷扎·哈塔米近日告诉某伊朗杂志，如果能在2015年3月将通货膨胀率降到25%，政府就已经表现很好了，因为“鲁哈尼继承了经济被破坏殆尽的烂摊子”。

    巨大的经济压力解释了为什么鲁哈尼在自由化的问题上慎之又慎，一心设法留住最高领袖哈梅内伊的支持。

    正是由于哈梅内伊充分意识到国家迫切需要摆脱制裁，对国家局势握有最终决定权的他，才赋予鲁哈尼与“伊朗敌人”美国直接对话、与P5+1进行谈判的权力。也只有依靠他的“严厉警告”，鲁哈尼才能在反对势力的压力下辗转腾挪，不受实质影响。

    但想要这种支持，鲁哈尼必须付出代价。在文化和社会问题上，哈梅内伊是出了名的不知变通。鲁哈尼在言论自由方面取得的些微胜利，都引起了他的不满。鲁哈尼清楚，失去最高领袖的支持，意味着他与西方改善关系的努力功亏一篑，于是只好在自由化的问题上慎之又慎。

    很显然，鲁哈尼没能兑现他释放囚犯、开放社会的承诺。

    哈塔米警告鲁哈尼，伊朗人对自由化和政治开放的期望很高，如果他做不到这一点，人们将“很失望”、“认为政府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改善国内政治”。

    不过，也有分析师认为，鲁哈尼的努力已经给伊朗带来了可喜的变化。“他引导国家远离黑暗，走上了正确的道路。”德黑兰大学社会学教授哈米德雷扎·贾莱普说。

    麻省理工学院的伊朗问题专家吉姆·沃尔什则认为，即使对于西方国家，核问题仍是与伊朗谈判的首要任务。“人权问题会经历积年累月的过程，相比之下，核问题可能在几年甚至几个月内导致地区冲突。”

    伊朗多数分析师认为，伊朗正经历2009年起义后的敏感时期，经济制裁破坏了公民社会，这意味着推行民主不能贸然行事。在这一阶段，核问题比任何其他问题都更重要。

    “当人们饿着肚子，没有人可以谈论自由与人权。”贾莱普说，“当人们的经济状况有所改善，就可以逐步推进政治发展。”

    很难说，鲁哈尼对这种说法是否赞同。但就目前伊朗的力量平衡，他可能别无选择。

    美国《外交政策》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