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移进欧洲“天堂”，已跌进现实“地狱”

    每年，成千上万的移民和难民背井离乡，义无反顾地踏上寻找新生活的路程。然而，他们心目中的天堂——欧美发达国家重重地关上了大门，这些倾家荡产的难民无法回头，很多在遭受虐待和驱赶后，被永远地留在了这段没有终点的旅途上。

    怀揣欧洲梦，非洲移民沦为性工作者

    情况跟薇薇恩预想中的一点也不一样。

    上个月，她坐大巴从故乡尼日利亚的卡诺市出发，到了尼日尔第二大城市津德尔，又辗转抵达370公里外的阿加德兹镇，打算从这里找路子去西班牙。但跟成千上万的非洲移民一样，薇薇恩被迫滞留在尼日尔贫穷的小镇阿加德兹。

    “我想找份工作。”她告诉英国广播公司（BBC），“我刚上完中学，但父亲没钱让我继续读书了。我只是想赚点钱，让家人骄傲。”

    穿过迷宫般的狭窄街道，就在尘土飞扬的小巷深处，这个怀揣梦想不顾一切想去欧洲的女孩，跟其他10个尼日利亚年轻女性一起，挤在两个覆满尘土、连门都没有的房间里，其中一间挂上了门帘聊作遮挡。地上四处散落着打开包装的避孕套，用完的则被扔做一堆，有人时不时地将它们拿到大门外两三米处烧掉。

    薇薇恩对现在的“工作”并不满意，但靠身体吃饭似乎成了她活下来的惟一选择。

    “我找了，以为可以在别人家打扫卫生赚钱，可是这儿没有工作。”她自称23岁，但看起来要小得多，无意识地拨弄着手机，一声长叹，“后来我遇到一些老乡，她们告诉我可以为男人提供服务。”

    阿加德兹是个被沙漠包围的商业中心，也是撒哈拉沙漠上的重要关隘和通往欧洲的必经之地。非洲移民对美好生活的梦想从这里开始，也在这里遭遇令人绝望的现实。他们渴望在欧洲赚到钱，但如今恰恰最缺钱。

    “我们来这儿是为了谋生活。”一个两周前出走的塞内加尔人告诉BBC，“有人回家了，但银行还有些积蓄，有人却希望家人寄点钱过来应急。”

    走到这里，他没钱了，于是计划留下来打工一年半载赚点钱，然后继续北上的旅程，不知道下一站又会被迫停在哪里。

    危险的地中海已成为绝望移民的“墓地”

    两辆崭新的丰田皮卡停在屋外，每个后车厢里都挤了25～35个非洲移民。在偷渡过程中，人只是另一种形式的货物。帮西非移民偷渡到利比亚的，是当地的毒贩，业务范围够广的蛇头一个月可以做成300单生意。

    “到利比亚的全程，我们收取500美元的费用，但你需要额外准备300美元，用来贿赂检查站的警察。”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蛇头告诉BBC，“我们可以贷款给移民，但这也意味着他们最终得承担两倍的价格。”

    由于距离意大利兰佩杜萨岛很近，又存在巨大的权力真空，利比亚已成为蛇头无法无天、移民向往不已的“乐土”。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走完这段路途。

    离开阿加德兹，皮卡在炎炎烈日下的撒哈拉沙漠开始了漫长的旅途，很快就消失在重重沙丘后，没有回头路，也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我们现在配备了GPS和卫星电话，所以面对抛锚之类的状况，比以前好办多了。”躲在黑色头巾和太阳镜背后，走私者抽着烟回忆起了去年的致命之旅。“皮卡摔下沙丘，死了6个人。3个冈比亚人、两个尼日尔人，还有一个喀麦隆人。”

    26岁的奥斯曼曾试图从地中海偷渡到欧洲，但轮船的发动机半路坏了。他们在海上漂流，直到被意大利海岸警卫队所救，将他们带回利比亚。奥斯曼也在两个不同的监狱里分别关了3个月。

    据联合国统计，去年有约3.2万非法移民抵达马耳他和意大利。移民慈善机构则称，过去20年中，有2万多人死在前往欧洲的海上。正如马耳他总理穆斯卡特所说，危险的地中海已成为绝望移民的“墓地”。

    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同样充满苦难

    去不了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成了难民们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上世纪70年代，当地人争相逃离红色高棉统治下的柬埔寨。但很快，这个依旧贫穷封闭的国家将成为全世界非法移民或难民的庇护所。

    不久前，柬埔寨与澳大利亚达成初步协议，大约2500名被发达国家拒之门外的难民，将被安置在这个东南亚国家。这桩交易引起了柬埔寨人权组织的强烈批评。对此，柬埔寨外交部表示，他们正在审查材料，并将只接受自愿前来的难民。

    随着难民数量的膨胀，越来越广泛的目的地成为全球趋势。联合国难民事务高级专员告诉美国《大西洋月刊》，柬埔寨并非特例，去年，大多数国家——哪怕是相对贫困的发展中国家，收到的庇护申请都有所增加。

    2013年，受叙利亚内战影响，到匈牙利寻求庇护的人，数量增加了6倍，达到1.86万的历史高位。然而，这个东欧国家不但定期拘留难民，还将他们遣送回家。

    同样也是在去年，塞尔维亚收到的难民注册申请从2008年的52人剧增至5100人。庇护中心早已被挤满，数百人不得不睡在帐篷外。与匈牙利类似，前往塞尔维亚的难民也面临着被拘留、驱逐的风险。

    回到阿加德兹，这里的红十字中心里，一群西非移民正等待回家。他们大多是冈比亚人，也有些来自几内亚比绍和几内亚。

    讲述被民兵绑架、卖给警察、关进监狱长达6个月的经历时，他们的眼神中透着绝望。遭受饥饿、殴打、监禁后，他们最终还是被驱逐出境。

    “他们拿走了你所有的财产，甚至衣服，让你一无所有地回家。这是彻头彻尾的悲剧，无法用语言表达。”44岁的拉罗说。

    正如拉罗所说，在亲身经历前，他也不会相信这些残酷的故事：“即使我回家，那些想离开的人也不会相信我。”

    北上的巨大风险没有吓倒成千上万的非洲移民。尽管没有工作和未来，他们还是源源不断地聚集在阿加德兹。薇薇恩正是其中之一。

    脚踩着一枚肮脏的红色避孕套反复捻动，这个沦入风尘的女孩说她还不能回家，因为如果家人知道她在这里干了什么，绝不会允许她回去。

    她仍然想去西班牙，因为朋友说那里很好。“我想学习，当一个护士。这是我的梦想。”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