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号沉没：16小时的人为悲剧？
○本报记者 张慧
《
青年参考
》（
2014年04月23日
06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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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9日，韩国失事客轮“岁月”号船长李俊锡被调查部门正式逮捕。图为韩媒公开的沉船当天现场图，李（中）伪装成普通乘客率先逃下船只，连外衣都没被打湿。□图片来源 CF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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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6日“岁月”号客轮救援现场 |
4月20日，韩国“岁月”号客轮沉没第5天，首批遇难者尸体被打捞出海。
海警根据学生证、胸牌等遗物，通知家属上前认尸。一位中年男子抹泪对韩国《中央日报》说：“不知是被叫到好，还是不被叫到好。”韩媒称，就连在一边劝慰家属“保持冷静”、“不要哭”的工作人员，也难忍泪水。
起航当天，大雾弥漫
一切要从4月15日傍晚说起。
当天18点30分，夜幕降临，浓雾笼罩着海面，停靠在仁川客运码头的“岁月”号客轮，过了出发时间仍未启航。船上广播循环播放着“海面大雾弥漫，现在无法出航”的通知。
半小时前，运航管理员登船进行例行检查，只用了20分钟就完成了按程序需3个小时的检查工作，并批准了安检报告书。十几分钟后，韩国海运工会安全运航室室长接到汇报：“在登船确认货物情况和客房状态后，没有异常。”
19点30分，计划前往济州岛进行春季旅行的安山檀园高中325名高二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登船，吃过晚饭后等待出发。
“岁月”号是一艘客货两用船。除325名学生外，船上还有108名普通乘客、14名老师以及29名船员。除了这476人，船舱下面还载有1157吨重的集装箱，和180多辆轿车、货车。
21点，汽笛声冲破逐渐散开的雾气，船缓缓开动，学生们欢呼起来：终于可以去济州岛啦！
夜色中，客轮平稳行驶，学生们的舱房在3层和4层，他们要么在一起聊天，要么拿着手机玩游戏，最后在海浪声中一一入梦。
船身突然倾斜，广播不让“乱跑”
4月16日清晨，“岁月”号全速行驶到全南珍岛郡观梅岛附近海域。早饭后，学生们三五成群地在甲板上拍照留念。
8点45分，客轮进入全南珍岛前海的孟骨水道。这里水流湍急、船道较窄，加上船道弯曲，本该由经验丰富的船长和航海师亲自指挥驾船。可当时，待在驾驶室内的只有25岁的三级航海师朴某，她的航海经验不足1年，数月前刚调到仁川至济州岛的航线。这是她首次驾船穿过孟骨水道。
当时，学生金敏京（音）正在食堂吃饭，突感船身摇晃，她自我安慰是海浪使然。
8点48分，朴某接到命令，“沿航道向右转”。《中央日报》报道，她便在当时19海里的时速下向右转弯，55岁的舵手赵某控制着操舵装置。就在此时，船突然倾斜，然后就失去了控制。
在食堂的金敏京立刻感到了船体的倾斜，桌上的餐具也哗啦啦掉到地上。食堂里的学生一下子乱起来，大声呼唤老师，并互相询问“船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要沉了？”
此时，张贤贞（音）和4名同学正在4楼的房间里休息，室内的灯突然熄灭。据他后来回忆，只用了两三分钟，窗和门就没入了海水中。而他听到广播中还在播放“乘客们，请不要乱跑，很危险，不要出来，请耐心等待救援”。
负责广播的是32岁的姜慧星（音）。开始广播，发生在上午9点整，此前，姜慧星并没接到船长的指令。她后来回忆，船继续倾斜，广播室几乎完全翻了过来。
9点30分，驾驶室下达指令，“播放让乘客放心的广播”。此后30分钟内，姜慧星重复7次播放“请在房间内安心等待”。
张贤贞证实了姜慧星的说法，他告诉《中央日报》，广播内容只是重复不要乱跑，没让乘客穿上救生衣。“从前一天上船起，就没人告诉我们遇到事故该怎么办。”
李汉日（音）是在甲板上看海的20多个学生之一。船体突然倾斜时，学生们身不由己向栏杆处滑出二三十米。8点57分时，手足无措的他给父亲打电话：“船在下沉，我好像要死在这里了，我好害怕。”
《中央日报》报道，李汉日的父亲立即给海警打了电话。海警、民间渔船和附近商船得到消息后迅速赶来救援。
有救援时机，但被白白错过
没人知道事故发生时，船长李俊锡人在何处。船体倾斜后，正在船舱休息的舵手吴勇锡（音）感觉出事了，迅速跑到驾驶舱。据他透露，李船长是在船体倾斜到60度时才到驾驶舱的。
4月16日上午8点55分（船体出现倾斜7分钟后），“岁月”号正式发出救援信号。
9点零7分，客轮向珍岛海上交通管制中心（VTS）发出了救援请求，后者随即要求其对乘客采取救援措施。
9点23分，珍岛VTS下令：“不要再犹豫了，让乘客穿上救生衣，紧急疏散。迅速行动！”但根据《中央日报》的报道，“岁月”号只是一个劲儿地问，“现在撤离，能马上提供救援吗”，“救生艇来了吗”，只字未提疏散乘客的事。
船长李俊锡被拘押后表示，“之所以让广播室通知‘待在船舱’，是因为那时救生艇还没抵达” 。但珍岛VTS录音文件显示：9点14分，一艘外部船只已抵达“岁月”号附近，并表示“现在（乘客们）逃离的话可进行援救”。
9点27分，朴女士收到了儿子小申发来的短信：“妈妈，我怕来不及说，提前给你发短信。我爱你！”感到奇怪的朴女士从姐姐那里得到消息，立刻晕了过去。
同一时间，一位金姓学生也在给父亲打电话：“爸爸，船要沉了。我穿着救生衣躺在床上。该怎么办？”父亲说：“把行李都扔了，就算是根柱子也要紧紧抱住。”“活着见。”接着，小金的电话就断了。小金父亲说：“从那以后就没任何消息。”
韩国《朝鲜日报》报道，一名女学生拍下自己的样子，并留下语音信息：“妈妈再见，我爱你！”
船长弃船而去，先上了救生艇
9点40分左右，海警的第一艘救生艇抵达事故现场，此时的船舱中，几百名乘客正遵守“不要动”的指示，惊恐地等待救援。而船长和多数船员却率先登上了救生艇，弃船而去。
10点左右，船舱内已几乎灌满水，姜慧星广播道：“请穿上救生衣”。但幸存的乘客纷纷表示，没听到这条广播。
海水迅速涌入船舱，张贤贞和朋友赶紧找出救生衣，救生衣不是没拉链就是拉链不能用。他们几人互相帮助，用绳子将救生衣绑在身上。这时，船体几乎倾斜到90度，水涨到腰间。张贤贞尖叫着被朋友们拉到放救生衣的夹板上。夹板承受不了多人体重，应声而碎。张贤贞和几名同学掉入水中，很快被冲走，张贤贞拼命向前游，终于听到直升机的声音，在救援队帮助下逃离了客轮。
10点15分，姜慧星称自己发布了“船即将沉没，乘客准备跳海”的消息。此时距事故发生已近一个半小时。最终，她被救援队救起，肺部严重进水。
此时的客舱已乱作一团。一位幸存者告诉《朝鲜日报》：“进水速度很快，大家无法移动，吵着‘打碎玻璃窗’。”
船员自保，生还比例高于乘客
据《中央日报》称，客轮出现异常20分钟后，船员几乎全部聚到驾驶舱。救援船到达后，他们马上从驾驶舱出来，弃船逃生。最终，29名船员中23人获救，生还比例远高于乘客。
一位检方相关人士表示：“根据船舶公司的危机应对手册，船长应在驾驶舱负责总指挥，第一航海师应负责现场指挥，第二航海师应负责应急处理和启动救生艇，第三航海师应负责辅佐船长进行记录和通信，但他们都无视了所有这些规定。”
11点16分，第一只救生艇抵达全南珍岛彭木港，李俊锡用毛毯裹着自己走下船。《中央日报》称，他并没表明自己的船长身份，而是与其他获救者一同被送到医院，接受了简单治疗。
12点58分，海警公布消息：“岁月”号全部沉入海中。
在476名乘客中，只有174人生还。《朝鲜日报》称，在近海沉没的“岁月”号，生还率只有37.8%，比1912年在北大西洋沉没的“泰坦尼克”号只高出5.8%。
4月20日，韩国“岁月”号客轮沉没第5天，首批遇难者尸体被打捞出海。
海警根据学生证、胸牌等遗物，通知家属上前认尸。一位中年男子抹泪对韩国《中央日报》说：“不知是被叫到好，还是不被叫到好。”韩媒称，就连在一边劝慰家属“保持冷静”、“不要哭”的工作人员，也难忍泪水。
起航当天，大雾弥漫
一切要从4月15日傍晚说起。
当天18点30分，夜幕降临，浓雾笼罩着海面，停靠在仁川客运码头的“岁月”号客轮，过了出发时间仍未启航。船上广播循环播放着“海面大雾弥漫，现在无法出航”的通知。
半小时前，运航管理员登船进行例行检查，只用了20分钟就完成了按程序需3个小时的检查工作，并批准了安检报告书。十几分钟后，韩国海运工会安全运航室室长接到汇报：“在登船确认货物情况和客房状态后，没有异常。”
19点30分，计划前往济州岛进行春季旅行的安山檀园高中325名高二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登船，吃过晚饭后等待出发。
“岁月”号是一艘客货两用船。除325名学生外，船上还有108名普通乘客、14名老师以及29名船员。除了这476人，船舱下面还载有1157吨重的集装箱，和180多辆轿车、货车。
21点，汽笛声冲破逐渐散开的雾气，船缓缓开动，学生们欢呼起来：终于可以去济州岛啦！
夜色中，客轮平稳行驶，学生们的舱房在3层和4层，他们要么在一起聊天，要么拿着手机玩游戏，最后在海浪声中一一入梦。
船身突然倾斜，广播不让“乱跑”
4月16日清晨，“岁月”号全速行驶到全南珍岛郡观梅岛附近海域。早饭后，学生们三五成群地在甲板上拍照留念。
8点45分，客轮进入全南珍岛前海的孟骨水道。这里水流湍急、船道较窄，加上船道弯曲，本该由经验丰富的船长和航海师亲自指挥驾船。可当时，待在驾驶室内的只有25岁的三级航海师朴某，她的航海经验不足1年，数月前刚调到仁川至济州岛的航线。这是她首次驾船穿过孟骨水道。
当时，学生金敏京（音）正在食堂吃饭，突感船身摇晃，她自我安慰是海浪使然。
8点48分，朴某接到命令，“沿航道向右转”。《中央日报》报道，她便在当时19海里的时速下向右转弯，55岁的舵手赵某控制着操舵装置。就在此时，船突然倾斜，然后就失去了控制。
在食堂的金敏京立刻感到了船体的倾斜，桌上的餐具也哗啦啦掉到地上。食堂里的学生一下子乱起来，大声呼唤老师，并互相询问“船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要沉了？”
此时，张贤贞（音）和4名同学正在4楼的房间里休息，室内的灯突然熄灭。据他后来回忆，只用了两三分钟，窗和门就没入了海水中。而他听到广播中还在播放“乘客们，请不要乱跑，很危险，不要出来，请耐心等待救援”。
负责广播的是32岁的姜慧星（音）。开始广播，发生在上午9点整，此前，姜慧星并没接到船长的指令。她后来回忆，船继续倾斜，广播室几乎完全翻了过来。
9点30分，驾驶室下达指令，“播放让乘客放心的广播”。此后30分钟内，姜慧星重复7次播放“请在房间内安心等待”。
张贤贞证实了姜慧星的说法，他告诉《中央日报》，广播内容只是重复不要乱跑，没让乘客穿上救生衣。“从前一天上船起，就没人告诉我们遇到事故该怎么办。”
李汉日（音）是在甲板上看海的20多个学生之一。船体突然倾斜时，学生们身不由己向栏杆处滑出二三十米。8点57分时，手足无措的他给父亲打电话：“船在下沉，我好像要死在这里了，我好害怕。”
《中央日报》报道，李汉日的父亲立即给海警打了电话。海警、民间渔船和附近商船得到消息后迅速赶来救援。
有救援时机，但被白白错过
没人知道事故发生时，船长李俊锡人在何处。船体倾斜后，正在船舱休息的舵手吴勇锡（音）感觉出事了，迅速跑到驾驶舱。据他透露，李船长是在船体倾斜到60度时才到驾驶舱的。
4月16日上午8点55分（船体出现倾斜7分钟后），“岁月”号正式发出救援信号。
9点零7分，客轮向珍岛海上交通管制中心（VTS）发出了救援请求，后者随即要求其对乘客采取救援措施。
9点23分，珍岛VTS下令：“不要再犹豫了，让乘客穿上救生衣，紧急疏散。迅速行动！”但根据《中央日报》的报道，“岁月”号只是一个劲儿地问，“现在撤离，能马上提供救援吗”，“救生艇来了吗”，只字未提疏散乘客的事。
船长李俊锡被拘押后表示，“之所以让广播室通知‘待在船舱’，是因为那时救生艇还没抵达” 。但珍岛VTS录音文件显示：9点14分，一艘外部船只已抵达“岁月”号附近，并表示“现在（乘客们）逃离的话可进行援救”。
9点27分，朴女士收到了儿子小申发来的短信：“妈妈，我怕来不及说，提前给你发短信。我爱你！”感到奇怪的朴女士从姐姐那里得到消息，立刻晕了过去。
同一时间，一位金姓学生也在给父亲打电话：“爸爸，船要沉了。我穿着救生衣躺在床上。该怎么办？”父亲说：“把行李都扔了，就算是根柱子也要紧紧抱住。”“活着见。”接着，小金的电话就断了。小金父亲说：“从那以后就没任何消息。”
韩国《朝鲜日报》报道，一名女学生拍下自己的样子，并留下语音信息：“妈妈再见，我爱你！”
船长弃船而去，先上了救生艇
9点40分左右，海警的第一艘救生艇抵达事故现场，此时的船舱中，几百名乘客正遵守“不要动”的指示，惊恐地等待救援。而船长和多数船员却率先登上了救生艇，弃船而去。
10点左右，船舱内已几乎灌满水，姜慧星广播道：“请穿上救生衣”。但幸存的乘客纷纷表示，没听到这条广播。
海水迅速涌入船舱，张贤贞和朋友赶紧找出救生衣，救生衣不是没拉链就是拉链不能用。他们几人互相帮助，用绳子将救生衣绑在身上。这时，船体几乎倾斜到90度，水涨到腰间。张贤贞尖叫着被朋友们拉到放救生衣的夹板上。夹板承受不了多人体重，应声而碎。张贤贞和几名同学掉入水中，很快被冲走，张贤贞拼命向前游，终于听到直升机的声音，在救援队帮助下逃离了客轮。
10点15分，姜慧星称自己发布了“船即将沉没，乘客准备跳海”的消息。此时距事故发生已近一个半小时。最终，她被救援队救起，肺部严重进水。
此时的客舱已乱作一团。一位幸存者告诉《朝鲜日报》：“进水速度很快，大家无法移动，吵着‘打碎玻璃窗’。”
船员自保，生还比例高于乘客
据《中央日报》称，客轮出现异常20分钟后，船员几乎全部聚到驾驶舱。救援船到达后，他们马上从驾驶舱出来，弃船逃生。最终，29名船员中23人获救，生还比例远高于乘客。
一位检方相关人士表示：“根据船舶公司的危机应对手册，船长应在驾驶舱负责总指挥，第一航海师应负责现场指挥，第二航海师应负责应急处理和启动救生艇，第三航海师应负责辅佐船长进行记录和通信，但他们都无视了所有这些规定。”
11点16分，第一只救生艇抵达全南珍岛彭木港，李俊锡用毛毯裹着自己走下船。《中央日报》称，他并没表明自己的船长身份，而是与其他获救者一同被送到医院，接受了简单治疗。
12点58分，海警公布消息：“岁月”号全部沉入海中。
在476名乘客中，只有174人生还。《朝鲜日报》称，在近海沉没的“岁月”号，生还率只有37.8%，比1912年在北大西洋沉没的“泰坦尼克”号只高出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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