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的疏忽，还是发展的代价？
“岁月”号沉没引发一连串质疑
○本报记者 张慧
《
青年参考
》（
2014年04月23日
07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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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2日，韩国光州，韩国检警联合调查本部批准逮捕了“岁月”号的一等航海师姜某(42岁)、申某(34岁)，二等航海师金某(47岁)和轮机长朴某(54岁)。他们涉嫌“遗弃致死罪”和违反《海难救助法》。□图片来源 CF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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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2年至2011年死亡百人以上海难生还率 |
希尔维亚·权出生在韩国，后移居澳大利亚。“岁月”号沉船事件发生时，她正陪着韩裔母亲、来自澳大利亚的丈夫和儿子同游首尔。
她在《悉尼先驱晨报》上写道，“我的丈夫和儿子对韩国的发展感到惊奇，我母亲则对此很自豪。如果不是这个悲剧，我们会带着对韩国的眩目印象离开”，“但现在，我母亲在反思，令她骄傲的高速发展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在韩国现代、进步的形象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对客轮沉没的质疑——驾驶不当、船存隐患、安检马虎？
“1912年‘泰坦尼克’号沉没时，船长和客轮同生共死，这已成为海难中不成文的规定。但李俊锡破坏了这一传统。”《纽约时报》撰文指出，“岁月”号船长李俊锡已被网民称为“‘岁月’号的恶魔”。
李俊锡弃船而逃被千夫所指，但他更大的错误在于，在危险航段玩忽职守，这间接导致了惨剧的发生。
事发时驾驶客轮的朴某，事后接受调查时表示：“我本应先降速，再右转，但当时我在几乎全速前进的情况下打了转向盘。”客轮当时的时速接近19海里。韩国海洋大学船舶航运系教授裴秉德(音)告诉韩国《中央日报》：“这种船如要顺利回转，不能高于12海里时速。”
有多年航海经验的退休船长金成镇（音）向《中央日报》形象地解释了朴某操作失误的后果：“载重6800吨的客轮在高速中右转，相当于汽车以100公里时速突然右转”。此时，船上货物的离心力达到正常值的2.6倍，可能使捆绑集装箱的绳索难以承受。专家指出，装载的货物倾倒，可能会撞到船壁，撞出大洞。船员则证明，“捆集装箱的不是铁链，而是普通绳索”。
除人为操作不当外，“岁月”号本身的状况也在调查范围内。舵手赵某在接受调查时表示，船的操舵装置回转了35度，客轮却几乎转了90度。有人因此质疑操舵装置发生了故障。该船的前任船员还向《中央日报》透露，“岁月”号的平衡装置出现过问题。
起航前，“岁月”号曾接受安检，并获得“没有异常”的起航许可，而当时客船上连必须明示的乘客名单都标记着“无”。
美国《洛杉矶时报》称，沉船事件暴露出韩国劳工法存在的隐患，用残忍的事实展示了全职雇工和合同工之间的区别。船长李俊锡并非清海镇海运公司的全职雇员。观察家认为，这导致他在出发前没有履行职责认真检查船体，事故发生时也没负起船长该负的责任。
《朝鲜日报》更认为，韩国的海运业存在严重弊端，“据调查，韩国海运公会和韩国船级协会等海洋水产部旗下组织的核心职务，几乎被素有‘海洋水产黑社会’之称的海洋水产部和国土海洋部的前官员们所垄断。在海运公会的12位历任董事长中，10人是海洋水产部前官员”。
该报称，韩国总统朴槿惠表示，由代表船运公司利益的组织——海运公会对船舶进行检查，属于制度失误，其中是否有权力寻租，需检察机构调查清楚。
对政府搜救的质疑——海警公布消息自相矛盾、警察阻拦家属游行
4月21日，总统朴槿惠公开表示，“事故发生后，船长不仅没按珍岛海上交通管制中心的指示指挥乘客逃生，还要求乘客守在原地，自己却抛弃乘客逃亡”，“无论从法律还是道德上，这都令人难以置信”。
对此，韩国《东亚日报》评论道：“难道朴总统终于明白了人们‘不能信任官僚’的呼吁？”
客轮沉没后，韩国民众对政府搜救工作的不满也在增加。一些家属试图到青瓦台附近游行，却被警察拦阻，双方因此发生冲突。“人们集体感到无力，不相信政府能在紧急情况下提供保护。”英国《金融时报》援引韩媒报道称，“应急指挥部倒是成立了，但并没真正应对灾难。”
“岁月”号沉没后，海警的多项举措都受到了失踪者家属的谴责。首先，他们一直在推翻此前对乘船人数的说法：从最初的477人，变为476人，又变成474人。在和船社一起通过监控录像确认乘客登船的场面后，海警部门又将乘客人数改为475人，4月18日晚上10点，再次把人数改为476人。由此，乘客家属对海警部门的公信力产生了质疑。
此外，海警草率公布了部分学生的死讯，然后又更正消息。一位失踪者家属告诉《中央日报》：“这简直是往家属伤口上撒盐。”
4月18日，中央灾难安全对策本部在救助队是否进入船舱内部问题上，再次“说法前后不一”，加重了混乱局面。当天10点左右，“潜水人员已进入船舱内的食堂，打通了道路”的消息让家属松了口气；可15点27分，该部门却表示“进入船舱失败”，称之前的声明“是失误”。
韩国媒体称，事发48小时内，超过50名政界人士来到事故现场。受害者大部分是京畿道安山檀园高中的学生，政客们深知，在此次事故中妥当的表现会在京畿道的选举中为自己加分。对此，受害者家属金某愤怒地告诉《中央日报》：“现在应争分夺秒救孩子，而不是让国会议员来作秀。”
对“韩国模式”的思考
美国《福布斯》杂志认为，不透明和不负责的韩国企业文化，是造成“岁月”号沉没的间接原因之一。据韩媒报道，清海镇海运公司代表金汉植(音)事发后进了医院。《福布斯》认为，“他可能真的很痛苦，但从韩国企业文化来看，很可能是为了逃避责任”，“韩国企业家常为得到公众同情穿着病号服或坐轮椅出现”。
首尔大学社会系教授郑根埴告诉《朝鲜日报》：“韩国人因为‘行动迅速’而在短期内实现了高速增长，但背后存在将速成和走捷径视为理所当然的‘马虎’现象。‘岁月’号惨案就是如此，如果船长和船员按原则行事，就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希尔维亚在《悉尼先驱晨报》上写道，母亲告诉她，“韩国让我引以为豪的一切，都是通过冒险和加快速度得来的”。“韩国也在从这个悲剧中寻找答案。最初的质询集中在船员的表现和船体状况不佳。然而，还有更关键的问题值得思考，它与韩国的未来直接相关：在执着追求经济快速增长的同时，国家是否能保护公民的安全？”
希尔维亚·权出生在韩国，后移居澳大利亚。“岁月”号沉船事件发生时，她正陪着韩裔母亲、来自澳大利亚的丈夫和儿子同游首尔。
她在《悉尼先驱晨报》上写道，“我的丈夫和儿子对韩国的发展感到惊奇，我母亲则对此很自豪。如果不是这个悲剧，我们会带着对韩国的眩目印象离开”，“但现在，我母亲在反思，令她骄傲的高速发展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在韩国现代、进步的形象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对客轮沉没的质疑——驾驶不当、船存隐患、安检马虎？
“1912年‘泰坦尼克’号沉没时，船长和客轮同生共死，这已成为海难中不成文的规定。但李俊锡破坏了这一传统。”《纽约时报》撰文指出，“岁月”号船长李俊锡已被网民称为“‘岁月’号的恶魔”。
李俊锡弃船而逃被千夫所指，但他更大的错误在于，在危险航段玩忽职守，这间接导致了惨剧的发生。
事发时驾驶客轮的朴某，事后接受调查时表示：“我本应先降速，再右转，但当时我在几乎全速前进的情况下打了转向盘。”客轮当时的时速接近19海里。韩国海洋大学船舶航运系教授裴秉德(音)告诉韩国《中央日报》：“这种船如要顺利回转，不能高于12海里时速。”
有多年航海经验的退休船长金成镇（音）向《中央日报》形象地解释了朴某操作失误的后果：“载重6800吨的客轮在高速中右转，相当于汽车以100公里时速突然右转”。此时，船上货物的离心力达到正常值的2.6倍，可能使捆绑集装箱的绳索难以承受。专家指出，装载的货物倾倒，可能会撞到船壁，撞出大洞。船员则证明，“捆集装箱的不是铁链，而是普通绳索”。
除人为操作不当外，“岁月”号本身的状况也在调查范围内。舵手赵某在接受调查时表示，船的操舵装置回转了35度，客轮却几乎转了90度。有人因此质疑操舵装置发生了故障。该船的前任船员还向《中央日报》透露，“岁月”号的平衡装置出现过问题。
起航前，“岁月”号曾接受安检，并获得“没有异常”的起航许可，而当时客船上连必须明示的乘客名单都标记着“无”。
美国《洛杉矶时报》称，沉船事件暴露出韩国劳工法存在的隐患，用残忍的事实展示了全职雇工和合同工之间的区别。船长李俊锡并非清海镇海运公司的全职雇员。观察家认为，这导致他在出发前没有履行职责认真检查船体，事故发生时也没负起船长该负的责任。
《朝鲜日报》更认为，韩国的海运业存在严重弊端，“据调查，韩国海运公会和韩国船级协会等海洋水产部旗下组织的核心职务，几乎被素有‘海洋水产黑社会’之称的海洋水产部和国土海洋部的前官员们所垄断。在海运公会的12位历任董事长中，10人是海洋水产部前官员”。
该报称，韩国总统朴槿惠表示，由代表船运公司利益的组织——海运公会对船舶进行检查，属于制度失误，其中是否有权力寻租，需检察机构调查清楚。
对政府搜救的质疑——海警公布消息自相矛盾、警察阻拦家属游行
4月21日，总统朴槿惠公开表示，“事故发生后，船长不仅没按珍岛海上交通管制中心的指示指挥乘客逃生，还要求乘客守在原地，自己却抛弃乘客逃亡”，“无论从法律还是道德上，这都令人难以置信”。
对此，韩国《东亚日报》评论道：“难道朴总统终于明白了人们‘不能信任官僚’的呼吁？”
客轮沉没后，韩国民众对政府搜救工作的不满也在增加。一些家属试图到青瓦台附近游行，却被警察拦阻，双方因此发生冲突。“人们集体感到无力，不相信政府能在紧急情况下提供保护。”英国《金融时报》援引韩媒报道称，“应急指挥部倒是成立了，但并没真正应对灾难。”
“岁月”号沉没后，海警的多项举措都受到了失踪者家属的谴责。首先，他们一直在推翻此前对乘船人数的说法：从最初的477人，变为476人，又变成474人。在和船社一起通过监控录像确认乘客登船的场面后，海警部门又将乘客人数改为475人，4月18日晚上10点，再次把人数改为476人。由此，乘客家属对海警部门的公信力产生了质疑。
此外，海警草率公布了部分学生的死讯，然后又更正消息。一位失踪者家属告诉《中央日报》：“这简直是往家属伤口上撒盐。”
4月18日，中央灾难安全对策本部在救助队是否进入船舱内部问题上，再次“说法前后不一”，加重了混乱局面。当天10点左右，“潜水人员已进入船舱内的食堂，打通了道路”的消息让家属松了口气；可15点27分，该部门却表示“进入船舱失败”，称之前的声明“是失误”。
韩国媒体称，事发48小时内，超过50名政界人士来到事故现场。受害者大部分是京畿道安山檀园高中的学生，政客们深知，在此次事故中妥当的表现会在京畿道的选举中为自己加分。对此，受害者家属金某愤怒地告诉《中央日报》：“现在应争分夺秒救孩子，而不是让国会议员来作秀。”
对“韩国模式”的思考
美国《福布斯》杂志认为，不透明和不负责的韩国企业文化，是造成“岁月”号沉没的间接原因之一。据韩媒报道，清海镇海运公司代表金汉植(音)事发后进了医院。《福布斯》认为，“他可能真的很痛苦，但从韩国企业文化来看，很可能是为了逃避责任”，“韩国企业家常为得到公众同情穿着病号服或坐轮椅出现”。
首尔大学社会系教授郑根埴告诉《朝鲜日报》：“韩国人因为‘行动迅速’而在短期内实现了高速增长，但背后存在将速成和走捷径视为理所当然的‘马虎’现象。‘岁月’号惨案就是如此，如果船长和船员按原则行事，就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希尔维亚在《悉尼先驱晨报》上写道，母亲告诉她，“韩国让我引以为豪的一切，都是通过冒险和加快速度得来的”。“韩国也在从这个悲剧中寻找答案。最初的质询集中在船员的表现和船体状况不佳。然而，还有更关键的问题值得思考，它与韩国的未来直接相关：在执着追求经济快速增长的同时，国家是否能保护公民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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