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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04月02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现代化洪流席卷人类文明摇篮

土耳其古城:走向“终结”倒计时

作者 [英] 朱利安·阿拉森 编译 张贵余 《 青年参考 》( 2014年04月02日   42 版)

    城内的一处古老陵寝

    文物保护者抗议水坝工程

    当地人在这些洞穴中比邻而居

    土耳其东部古城哈桑凯伊夫被比作时间长河中的明珠。然而,随着一座象征现代文明的大坝落成蓄水,它历经千年而不朽的一切即将迎来终结。

    一只鹳在蓝得没有丝毫杂质的天空中翱翔。过了许久,这不知疲倦的鸟儿终于降低了高度,看样子是准备回家去。它的巢建在一座伫立千年的尖塔上,看上去摇摇欲坠。

    远方的低处,底格里斯河正懒洋洋地流向伊拉克,明亮的河水不时掩进悬崖和城堡投下的阴影之间。这里就是建立在岩石上的哈桑凯伊夫(Hasankeyf),地处土耳其最东端的安纳利托亚地区。多少个世纪以来,古城沉静地守护着群山,凝望着脚下起伏的波澜。

    如今,一切即将迎来终结。导游不无惋惜地告诉我:“哈桑凯伊夫犹如时间长河中的一颗明珠,但很快,它就会成为长眠水下的宝藏了。”

    无数谜团还未能揭开

    20多年来,哈桑凯伊夫面临伊利苏大坝(Ilisu Dam)日益迫近的威胁。作为土耳其最宏伟的水利工程,后者长度超过一英里,高443英尺,2014年年底前就会竣工。届时,附近的河道将化为泽国,在我驻足的地段,水面预计上升200英尺,足以淹过城内的尖塔。

    底格里斯河哺育了美索不达米亚和安纳托利亚的先民,这片土地被誉为人类文明的摇篮之一。罗马人的城堡、拜占庭风格的教堂、奥斯曼帝国的铸币厂乃至马可·波罗走过的桥梁……各个年代的地标鳞次栉比,历经岁月磨砺而不朽,如今都将面临没顶之灾。生物学家则担心,大坝会让许多物种陷入生存危机,包括珍稀的班纹鬣狗和一种软壳龟。

    我所在的咖啡厅视野极佳,居高临下,城堡、市场、花园以及清真寺的全景尽收眼底。年头最老的旧城区还有人居住,但岁月的流逝仿佛已被冻结,不曾有大的变化。简单来讲,哈桑凯伊夫由三个区域组成:城堡、商业与神学中心、住宅区。从黄金时代幸存下来的古迹首推El Rizk Camii清真寺,诞生于1409年的它,是库尔德阿尤布王朝的一位苏丹下令建造,前面提到的那只鹳正是把巢建在这个寺的礼拜塔上。学术研究认为,尖塔上雕刻的文字是99位伊斯兰教先知的名讳,建筑物本身则是中亚、波斯和阿拉伯风格的“土耳其综合体”。

    顺着山势向高处进发,可以一路攀上悬崖顶部的堡垒和宫殿。途中的休息地点之一是大清真寺(Ulu Cami),于1305年由萨拉丁后裔所建,残破但不缺少浪漫。隔壁则是阿尔图格王朝统治者的宫殿,一侧的围墙距悬崖仅几英寸,现场忙碌着的有不少考古人员。

    要揭开这么多城堡、宫殿、教堂和兵营的谜团,看来不是在水坝蓄水前能够完成的。但是,如导游所言,正是这种神秘性,令哈桑凯伊夫更具魅力,让人们为它的命运揪心。我也禁不住心生遗憾——如果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艺术家大卫·罗伯茨当年再往北稍微多走几步,这座古城的名声可能比现在响亮得多,而且会得到更周全的保护。要知道,从埃及到巴勒斯坦,凡是被罗伯茨记录在案的古迹都名声大振,甚至成为举世闻名的旅游目的地。

    安卡拉不惜背负骂名

    说来奇怪,尽管那些最爱冒险的旅行家也对哈桑凯伊夫乃至安纳托利亚不甚了了,但水坝带来的负面影响并非没有得到重视。早在2008年,世界文化遗产基金会便将哈桑凯伊夫列入全球百大濒危古迹榜单。Steppes Travel旅游公司销售部经理亚历克斯·马德的话颇为生动:“想想吧,要是马丘比丘或吴哥窟处在被淹没的危险中,该会有怎样强烈的抗议?”美国史密森尼学会则悲叹,人类即将失去“世界上最古老的、连续有人居住的城镇之一”。

    迫于舆论压力,英国建工企业鲍佛·贝蒂公司和瑞典斯堪斯卡公司都退出了工程,欧洲的出口信贷保险机构也纷纷暂停财政支持。那么,安卡拉为什么一意孤行,不惜招来骂名呢?答案就藏在所谓“东南安纳托利亚计划”中,土耳其官方表示,这个宏大的计划旨在提高900万贫困人口的生活标准,刺激不发达地区的经济,创造就业机会,推动旅游业繁荣……听起来冠冕堂皇,无可指摘。东南安纳托利亚计划属于系统工程,22座水坝和19个水利发电站是关键,一旦它们全部完成,6500平方英里的干旱土地就会得到灌溉。

    尽管承受着沉重的预算压力,工程仍在迅速推进。2009年,随着国际银行纷纷撤资,相关投资全部由土耳其国内承担,伊利苏大坝则被宣传为“国家荣誉”项目。为平息外界的不满,哈桑凯伊夫城内10处珍贵的遗迹连同许多较小的艺术品被标记出来,确定将在被淹没前移至他处。土耳其林业与水务部部长曾在接受采访时强调,1998年以来,花在大坝蓄水区的考古与研究方面的资金已经超过7800万土耳其里拉(约合2120万英镑),在古迹复原工作上也花费了800万里拉,这些“当然不够”,后续还要追加资金。    

    “现代穴居人”的坚守

    回到城内继续品尝咖啡时,我的目光被稍远处的一幕特异景色吸引。从南面的河岸开始,悬崖近乎垂直地升高,崖面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洞穴,最高处又是一座城堡,在岩石上生生凿就。这一地区有8000多个洞穴,直到上世纪70年代还被当作住所、粮仓甚至教堂使用。历史上,哈桑凯伊夫是个宽容的城市,东正教基督徒、阿拉伯人和库尔德人和谐相处。而今天,坚韧、热情的当地人却对土耳其政府的善意怀着有限的信任,尽管当局规定了搬迁期限并承诺提供低价住房,依旧有部分当地家庭坚守着世代流传的生活方式,一如那只归巢的鹳。

    他们之所以选择固守,一是为了表达对政府的抗议,二是确实住惯了这样的“陋室”。在外人看来,当个现代穴居人属于自讨苦吃,但事实未必如此——有些洞穴是连成一体的,有些还通了水电。夏天,外界气温直逼摄氏43度,洞内依然凉爽干燥;冬日,只要生好一堆火,居民同样不必担心受冻。我早先听说,在土耳其西北部,人们争相入住新落成的洞穴宾馆;而在哈桑凯伊夫,在水平面之上,幸存的洞穴是否有机会吸引游客慷慨解囊呢?

    同样,哈桑凯伊夫处在古老的香料之路上,后者串联起这一地区许多富有历史意义的地标,但顺路来游览的外人少之又少。其实,这座古城真值得仔细看一看,除了它本身,东面还有美丽的范湖(Lake Van),西面是令人心动的山城马尔丁(Mardin)和浩瀚的叙利亚沙漠,更不用提著名的东正教沙夫伦修道院(Orthodox Saffron Monastery),再加上迪亚巴克尔——库尔德民族的非正式首都。这些都不算什么,最令人念念不忘的要属内姆鲁特(Nemrut)山顶上波斯诸神的石像,令人震撼。亚历克斯·马德的总结言简意赅:“这里比中东地区的任何地方都有趣,而且与别处不同——哈桑凯伊夫更容易到达,也更安全。”

    至于我自己的建议?那就是——心动不如行动,而且得马上行动,不然就来不及了。

    英国《金融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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