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蒙加：用音乐做武器争“自由”

    3月16日，拉皮罗·德蒙加因癌症在美国纽约布法罗去世。几小时后，喀麦隆媒体刊发了这则消息，将他的死称为“喀麦隆音乐界的巨大损失”。

    《便秘的宪法》让他“一战成名”

    2008年2月，位于非洲大陆中西部的喀麦隆正在遭受“民主的阵痛”。几十个城市同时爆发抗议游行，上千人涌上街头。抗议队伍中响亮地回荡着一首歌，浑厚的男声讥讽地唱道：“碍于社会关系的羁绊，即使他已经感到疲惫，也必须继续当政。解放比亚！”

    喀麦隆总统保罗·比亚从1982年开始统治这个国家。该国宪法规定总统的任期为7年，最多连任一次，然而比亚在2008年要求议会修改宪法，使总统可以无限期连任。

    那首呼吁“解放比亚”的歌曲混合了幽默与愤怒，流淌在喀麦隆的大街小巷。拉皮罗·德蒙加创作和演唱的《便秘的宪法》，成了抗议活动的主题歌。

    德蒙加原名兰博·桑多·皮埃尔·罗杰，1957年4月7日出生在喀麦隆小镇蒙加。《便秘的宪法》让他“一战成名”，也给了他牢狱之灾。

    2008年4月9日，德蒙加被捕，罪名是“共谋抢劫，破坏财产，纵火，妨碍街道和组织非法集会”。两天后，喀麦隆议会通过了新宪法。

    喀麦隆只有2300万人口，很少吸引西方社会的注意力，但这次大规模抗议出现在西方新闻网站的首页上。

    美国《外交政策》杂志称，比亚在30年里建成了腐败和独裁的权力体系，囚禁反对派领袖和记者；比亚及其所在的喀麦隆人民民主运动党一直在操纵大选。

    世界银行的一份报告称，比亚政权是全球最腐败的政权之一。比亚的个人财产超过两亿美元，他在法国和德国有城堡，在科特迪瓦有豪华别墅。2009年，“维基解密”网站称，比亚在法国度假3周，仅住宿一项每天就花费6万美元。

    “谴责不平等一直是我的斗争，危险是这项使命的一部分。”德蒙加说。

    喀麦隆社会底层的偶像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走在西非国家街头，常常能听到德蒙加的歌，这些歌“为那些无奈的被剥夺者提供了不寻常的出口”。在歌中，他不考虑政府的感受，说没人敢说的真话，比如表现腐败猖獗的《Lef am so》：“想要去看医生要行贿，生病的是这个国家。”

    《外交政策》称他为杰出的喀麦隆音乐家、政治犯和人权斗士。《喀麦隆时报》认为，德蒙加是非洲最著名的音乐家之一。英国广播公司（BBC）赞扬他用歌曲鞭挞不公正现象，对因此受到惩罚无所畏惧。

    在审查的“鼎盛时期”，喀麦隆政府的禁播列表包括了德蒙加的所有作品。政府认为，他的作品“对身处困境的祖国的社会经济现实进行了一系列刺目的描绘”。

    德蒙加用艺名纪念他生长的小镇蒙加。为了种植香蕉，小镇上的人每天工作17个小时，换取每月15美元的收入。1974年，德蒙加辍学，开始了歌手生涯。当时的他不会打鼓或弹吉他，却被招募到乐队中当鼓手和吉他手。他迅速掌握了这两种乐器，将自己的音乐天赋称为“上帝的恩赐”。

    人们想方设法听他的歌。《喀麦隆时报》将他称为“住在贫民窟或汽车站的被压迫被遗忘的喀麦隆人的偶像”。

    险些在狱中丧命

    2008年9月24日，德蒙加被判入狱3年，还被要求支付2.8亿中非法郎（约合人民币360万元），以弥补抗议造成的损失。

    “我入狱前，他们两次试图杀掉我。”德蒙加说。

    比亚政府对抗议者进行武力镇压，100多名抗议者丧命。

    德蒙加在新贝尔监狱服役。喀麦隆人口中的这座“人间地狱”可以容纳800名囚犯，却关押了3000多人。德蒙加和50多个囚犯挤在同一个囚室中。

    他和狱友每天可以得到两顿饭。“下午1点我们能得到一些煮玉米，下午5点是泡了温水的米饭，每天如此。这些并不足以填饱肚子。”

    丹麦非政府组织Freemuse为营救德蒙加进行了国际游说。2010年，德蒙加在狱中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要不是我妻子不畏往返8小时的路程坚持每天送食物给我，要不是Freemuse将我的遭遇在全世界传播，我可能早就死了。”

    德蒙加成了国际人权组织眼中的英雄，帮他重获自由是很多组织的目标。美国律师联盟“立刻自由”密切关注德蒙加在狱中的情况。2010年4月，国际笔会的受监禁作家委员会为德蒙加重获自由发出呼吁。2011年，联合国任意拘留问题工作组宣布，对德蒙加的逮捕侵害了他的公民权和政治权。

    2009年12月，德蒙加患上了伤寒，糟糕的卫生条件和没有营养的饮食加重了病情。他的妻子想方设法把药送进监狱，救了他的命。

    重获生命的德蒙加更加渴望公正和自由，在狱中不断上诉。2011年4月8日，德蒙加获释。

    “自由斗士”无法叶落归根

    2011年，比亚以78%的得票率当选为总统，开始了他的第三个总统任期。同年7月13日，德蒙加出狱后首次登台，在法国里尔表演吉他弹奏技巧，演唱讽刺独裁的歌曲。此后，他到瑞士洛桑、比利时布鲁塞尔、法国巴黎等地演出，还参加了美国、加拿大和英国的很多音乐活动。他在环游世界期间批评法国萨科齐政府与比亚合作，向更多的人讲述喀麦隆普通人悲惨的生活。

    出狱一年后，德蒙加发行了反对比亚的音乐专辑《退出》，要求比亚辞职。他和家人很快受到了死亡威胁。2012年9月，他带妻儿远赴美国，获得了政治庇护。喀麦隆媒体称，喀麦隆音乐圈失去了灵魂。

    2013年，在挪威，德蒙加最后一次公开亮相。在14分钟的发言中，他“用谦逊的话语传送出喀麦隆被镇压人民的声音”。

    他说，比亚在喀麦隆制造了恐怖气氛，像他一样幸运的反对者身陷囹圄，那些不幸的反对者被军队残杀。

    德蒙加认为，“歌手就是无声者的声音”。他说，希望更多的人踏着他的足迹前进，使西方社会注意到喀麦隆的现状并提供帮助。他呼吁欧洲国家追踪对喀麦隆援助的下落。他曾表示：“作为囚犯，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欧盟援助喀麦隆囚犯的人道基金没有到位。”

    与此同时，比亚继续镇压异见人士。“阿拉伯之春”爆发时，他禁止通讯公司提供接入推特网的服务。2013年秋，他关闭了11家媒体的网站，理由是“危害公共秩序”。

    2013年6月，喀麦隆最高法院推翻了此前对德蒙加的判决，重新审理了德蒙加的案子。2014年春，审理尚无进展，德蒙加就在美国纽约布法罗辞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