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敏岛：新加坡的一抹绿

    一道浅浅的海湾，隔开了新加坡的水泥森林与它最大的原生态保留地，也为过惯了现代都市生活的人们保留了一份重返大自然乃至重温旧日质朴时光的希望。

    沿着潮湿的土路骑行大约半英里，我穿过一条两旁满是高大橡胶树的巷道，再把一片茂密的竹林抛诸脑后，眼前出现了一个小湖；残破的栈道伸进水中，浅绿色的渔船随意系在边上，海葡萄树上钉着路标，上面的字迹已然模糊。四下里连个人影也没有，只有一条狗在那儿打盹；我脚步很轻，可还是吵醒了这家伙，它摇头摆尾地跑上前来欢迎。

    乌敏岛（Pulau Ubin）的面积只有4平方英里——在马来语中，“乌敏”就是花岗岩的意思。这儿离新加坡闹市区咫尺之遥，乘船往返花不了半小时。即便如此，小岛与大陆间那浅浅的海湾，恍若隔开了两个世界。

    治疗都市病的好去处

    过去半个世纪里，新加坡这个城市国家发展迅速，地理面积向外扩展了20%；因为无休止地建造摩天大厦，高度也增加了不少。作为世界第三大富国，新加坡的人口密度同样十分了得，仅比摩纳哥稍逊。反观乌敏岛，这里没有电，没有自来水，似乎被时间永远地遗忘在了上世纪60年代，彼时，刚独立的新加坡只有一些由低矮的吊脚楼组成的村庄。 

    当地民间传说中，乌敏岛的形成有些讲头：一头大象、一头猪和一只青蛙约定横渡柔佛海峡，谁失败了就会变石头，结果无一成功，猪和大象变成了乌敏岛，青蛙变成了西古都岛（“青蛙岛”之意，位于乌敏岛南岸附近）。自19世纪初到1999年最后一个采石场关闭，花岗岩采掘是乌敏岛上惟一的产业，常住人口一度有数千，而今不超过50名。岛上自然资源开发严格受限，原因是该国政府于2001年将乌敏岛列入“空间开放土地储备”计划。

    与新加坡城内遍布玻璃幕墙的摩天大楼、空调控温的购物中心和车水马龙的道路相比，乌敏岛是个治疗都市病的好去处。每到周末，来此游玩者平均为2000人，除了外国背包客，许多本地年轻人也喜欢过来换换生活方式，体验被遗忘已久的传统生活。

    往返于大陆和乌敏岛之间的渡船很容易雇到。岛上有个小小的村落，人工铺就的小径通往野营地、土路、池塘或沼泽。最令人心动的是到处都非常安静，没有恼人的噪声，降落在新加坡内陆的民航班机发出的呼啸也低至不可闻。如果非说岛上有什么响动，那只能是红原鸡、斑文鸟、夜莺、鹊鸲及翠鸟的啼鸣，还有风扫过桐树、棕榈树时的沙沙声。

    人口膨胀令岛民忧心

    尽管乌敏岛目前依然是原生态的，岛上的原住民仍然异常关心家园的未来，为捍卫由来已久的生活方式斗争。2013年1月，新加坡政府发布的《人口白皮书》提到，这个城市国家的人口目前为530万，到2030年将达到690万；同时，新加坡的面积只有华盛顿特区的三倍半，要承受膨胀的人口数量，还需要增加25平方英里土地，这可能要通过开发“我们的保留地”得以实现，也就是说，乌敏岛可能会被改造，承担部分增加的人口。

    此后两个月，岛上居民收到了政府公共住房机构的信，标题是“为在乌敏岛上开发冒险乐园而清理建筑物”，唤醒了人们内心的幽灵。2013年7月，政府专门澄清说：“目前没有开发乌敏岛的计划，我们的目的是尽可能长久地保持其质朴状态，使之成为新加坡人的户外游乐场。”政府方面说，此前发布的公开信只是普查通知，“措辞上应更谨慎”。

    就目前而言，乌敏岛居民相信，只要岛上的绿色空间还有价值，他们就有理由乐观。去年夏天，新加坡政府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申请，将岛上具有154年历史的一处植物园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我去参观的时候，国家公园委员会的员工正认真地给一些鸟儿戴上标签，以研究它们的生活习性和迁徙方式。该委员会的统计数据显示，区区乌敏岛具有令人振奋的生物多样性：603种植物、207种鸟类、153种蝴蝶、39种爬行动物。

    享受一份难得的悠然

    乌敏岛的质朴与自然对都市人来说是种慰藉。我骑车前往岛东南部的仄爪哇湿地，那是个由6种生态系统组成的保护区，里头能见到珊瑚石、海岸森林和红树林等。这片湿地里有条木板铺成的小路，走在上面即可无忧无虑地走马观花。东方杂色犀鸟种群以此为根据地，再加上一座70英尺高的观光塔，一切都能让你体验到自己当上“丛林之王”的威风。

    骑车再往西走，我看到一对老夫妻在自家的锡铁顶房子外面磨米，他们结婚50年，丈夫阿马德·本卡西姆已经70岁，一直生活在乌敏岛上，对这里的喜爱溢于言表。老人说：“我们什么都有，橡胶、榴莲、木菠萝，可新加坡有什么？钢铁？那边又热又潮，而我们这里平和安祥，夜里很凉爽。我们的3个孩子在新加坡，但我还是喜欢生活在这里，这是我们的家。”

    乌敏岛与新加坡给人的感官刺激有时相同，而在具体体验方式上毫无共性。新加坡街头的荫凉来自高楼大厦，乌敏岛则仰仗丰富的植被资源，树影无所不在；在新加坡，办公室职员的眼睛天天“粘”在智能手机屏幕上，而到了乌敏岛，再爱工作的人也会很快极目四望——大自然给你的视觉享受远大于智能设备。你可以看到肥胖的野猪在林间觅食，芦苇丛中有环保工作者布设的水位和水质监测器，长尾巴的猕猴在头顶上的树枝间蹦跳……

    岛上甚至有新加坡惟一的山地自行车道，沙砾铺成的环形道被鲜花盛开的绿地包围。帕卡山是全岛最高点，居高临下，只见废弃的采石场里灌满了深蓝色的水，像一个个大小不等的湖泊，周围的一片青翠让“湖”看起来如同镶在祖母绿上的一颗颗蓝宝石。再往远观瞧，新加坡水泥森林的轮廓浮现在地平线上——当然，海那边的人就不太可能像我这般悠闲惬意了。

    □美国《纽约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