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断了美国注射死刑的药

    不久前，美国俄亥俄州州长约翰·卡西奇下令，延迟执行杀人犯雷戈里·洛特的死刑，原因是1月19日，使用新药物组合执行注射死刑的囚犯麦奎尔，死亡过程极其痛苦，引起国际社会的指责。

    自从2011年欧盟跟随英国步伐，禁止向美国出口注射死刑所需的药物后，美国就逐步面临无药可用的境地，不得不走上自主研发的道路。

    “这相当于用人作小白鼠”

    1月19日，俄亥俄州的死刑犯丹尼斯·麦奎尔被执行注射死刑。“在整个11分钟的过程里，他使尽全身力气想要呼吸，我可以感受到他的拳头一直攥得紧紧的。”给麦圭尔举行告别仪式，并见证了死刑执行过程的天主教神父劳伦斯·赫马，用“可怕”和“不人道”来形容当天的情形。“在我看来，麦奎尔毫无疑问承受了极大的痛苦。”赫马说。

    据美国《大西洋月刊》报道，俄亥俄州官员给麦圭尔注射的是由咪达唑他和氢吗啡酮两种药物组合成的“鸡尾酒毒针”，被注射者将无法呼吸，在数分钟内窒息而死。这种毒针此前从未被使用过，麦奎尔是第一名接受“窒息式死刑”的犯人。

    早在死刑执行前，麦奎尔的律师就反对用这种药物处决，认为这会令囚犯缺氧而死，违反美国宪法中有关“禁止使用残酷且异常的刑罚”的规定。他们一路上诉到美国最高法院，但遭到驳回。

    麦奎尔痛苦的死亡过程引起人道主义者的不满。“在一些州，他们用未经测试的药物组合执行注射死刑，”总部位于伦敦的“取缔死刑”组织负责人玛雅，指责这样的行为无视人权。她对加拿大广播公司（CBC）的记者抱怨道，“这相当于用人作小白鼠。”

    在舆论的谴责下。三个星期后，也就是2月7日，俄亥俄州州长约翰·卡西奇下令延迟执行下一个杀人犯雷戈里·洛特的死刑，直到麦奎尔的风波过去，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事实上，自从1999年恢复死刑后，俄亥俄州就一直使用药物注射方式执行。但近年来，因英国和欧盟限制出口执行死刑的药物，美国面临致命药物短缺的境地，该州才不得不另辟蹊径，开发新毒针。

    “欧洲不会参与美国公民的死亡”

    最初，只有欧洲个别国家限制出口抑制呼吸的麻醉类药物，英国和欧盟认为这类药物可以有合法用途，因此并未加入。直到活动家提供的数据显示，这些药物的客户中有美国监狱，英国商务大臣文斯·凯布尔才于2010年11月宣布出口禁令，理由是英国长期支持全球废除死刑。

    2011年，美国执行死刑的主要药物硫喷妥钠已入不敷出。时任美国商务部长骆家辉向德国经济部长菲利普·罗斯勒寻求帮助，以解决药物短缺的问题。“我收到了请求，但拒绝了。”信仰天主教的罗斯勒说。他还表示，将禁止德国制药公司将硫喷妥钠出售给美国。

    据英国《卫报》报道，2011年12月，欧盟委员会宣布封锁令，将8种麻醉类药物添加到出口产品限制名单中，其中包括戊巴比妥和硫喷妥钠这两种注射死刑最常用的药物。欧盟称，限制这些药物出口可以预防它们被用于死刑、虐待或其他不人道的领域。“这一决定有助于欧盟帮助全世界废除死刑。”欧盟外交和安全政策高级代表、欧盟委员会副主席凯瑟琳·阿什顿说。 

    不仅欧盟国家联合抵制，近年来，因活动家的压力、面临诉讼的恐惧，以及道德义务，一些制药商也不再将致命注射药出售给美国。

    2009年，美国惟一生产硫喷妥钠的赫士睿公司计划在意大利建厂，但意政府要求其保证生产的药物不能用于死刑，该公司答应了这一要求。此外，大约在欧盟宣布禁令的同一时间，制造戊巴比妥的丹麦灵北制药公司也宣布，拒绝向任何与死刑有关的美国机构出售其产品。

    欧盟外交官及领导人还频繁与美国州长及州假释委员见面，游说其停止死刑。一些跨国组织甚至以更微妙的方式支持废除美国死刑：在2009到2013年间，欧盟机构向美国反死刑组织捐款超过480万美元（约合3000万元人民币）。

    “一些药物的使用途径骇人听闻，我很自豪能阻止它们出口。我将与英国和欧盟共同努力，取消世界各地的死刑。”欧洲议会的英国籍议员莎拉·鲁芙德领导了欧洲禁止向美国出口药物的运动。她坚定地告诉《大西洋月刊》：“我决心努力保证欧洲不参与美国公民的死亡。”

    无药可用令枪决“复苏”

    目前美国执行死刑的方式有5种，包括注射、电椅、毒气室、绞刑和行刑队枪决，其中注射和电椅是最常采用的两种。

    自1982年12月7日在得克萨斯州执行首例注射死刑以来，美国有超过1000名死刑犯通过这种方式伏法。2008年，美国最高法院批准全国使用注射死刑，在官方的带动下，这已成为美国36个存在死刑的州的首选方法。

    在药物短缺前，几乎每次行刑都会用到三种药物：第一种是硫喷妥钠，用于麻醉犯人；第二种是泮库溴铵，令犯人瘫痪，并停止呼吸；最后注射的是氯化钾，令犯人心脏停止跳动。

    没有多少药理经验的俄克拉何马州验尸官杰伊·查普曼，于1977年首次提出了注射死刑的执行方法。20年后，当《纽约时报》记者问及怎样想到这样的方法时，查普曼表示自己也是误打误撞。他称自己是“人死后的专家，但并不擅长将人置于死地”。

    在欧盟和英国的联合抵制下，美国死刑药物的来源日渐减少，一些州也曾想过办法，但大多无疾而终，于是联合起来，寻找新的供应商。南达科他州和内布拉斯加州就找到了印度的Kayem制药公司，但该公司也于2011年4月停止对美国销售硫喷妥钠。

    在阿肯色州，官员获得了来自英国分销商的硫喷妥钠，并将其免费与密西西比州、俄克拉何马州以及田纳西州共享，但这与贸易限制相抵触，很快被联邦监管机构禁止。   

    在陷入无药可用的境地后，美国一些州开始考虑恢复早已抛弃的死刑方法。怀俄明州和密苏里州议员最近就提出，当没有药物时，可增加枪决作为执行死刑的方法。目前美国惟一允许枪决的犹他州，已决定将其作为执行死刑的主要方法。2月初，弗吉尼亚州的立法委员会恢复电椅死刑。

    “欧盟的禁运导致药物短缺，但死刑并没有停止，”华盛顿特区的死刑信息中心执行主任理查德·迪特尔表示，“这令各州看起来有些绝望，局面似乎超出控制，死刑被置于更加负面的境地，并显示出不确定的未来。”

    美国逐渐改变对死刑的态度

    虽然美国仍未完全废除死刑，但欧盟和英国的禁令已取得一些成效。英国《卫报》称，2013年，美国死刑数量达到了历史最低，仅有39例。这是继1994年后，美国死刑人数第二次跌破40。

    2013年2月，华盛顿州州长杰伊·英斯利强制暂停了该州死刑的执行，称其为“无法体现法律平等和正义的条款”。2013年5月，马里兰州成为在过去7年中，美国第六个废除死刑的州。加利福尼亚州、阿肯色州和北卡罗来纳州则因缺乏药物，一度暂定执行注射死刑。

    同时，美国人的态度也在发生转变。据盖洛普在2013年的调查，美国人对死刑的支持率40年来第一次跌破60%。

    专栏作家大卫在美国《赫芬顿邮报》上撰文称，越来越多的美国人意识到这个问题。2013年，在联合国成员国投票中，创纪录地有111个国家支持停止死刑，这说明大多数、至少越来越多的国家都在远离死刑。

    不少美国名人也加入呼吁取缔死刑的队伍。老布什总统的演讲稿撰写人玛丽·凯特·卡里写道：“时代已经变了，是时候改变对死刑的态度了，取而代之的应是有效、准确且公平的司法体系。”美国前总统吉米·卡特则告诉《卫报》，他想看到新的死刑禁令，死刑的存在是不公平的。

    “人们对于死刑态度的转变从2000年就开始了，从那时起，支持者逐渐减少，处决率明显下降。”迪特尔认为，“欧盟的出口禁令犹如催化剂，随着更多和更全面的药物出口限制，美国似乎也没有过多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