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内部不和解则国家无解
○孙兴杰 国际关系史博士
《
青年参考
》（
2014年02月26日
03
版）
乌克兰内部的分裂给了欧俄介入的机会，同时也让这些大国非常头痛甚至恼火。无原则的政治斗争，让大国也拿乌克兰没办法。除了内部和解之外，乌克兰没有更好的选择。
六小时前，乌克兰总统亚努科维奇还在与反对派、德法波三国外长、俄罗斯特使谈判，并签下协议。但六个小时后，亚努科维奇就在逃亡的路上了。这就是乌克兰具有戏剧性的革命。亚努科维奇逃跑了，季莫申科出狱了，革命就成功了？
乌克兰持续不断的动荡，在整整3个月后落下帷幕。从11月21日到2月21日，最后的临门一脚居然如此有戏剧性，不仅局内人不明白，旁观者也在迷雾之中。
2月21日签署的协议是转折点。亚努科维奇几乎全部接受了反对派的要求，就像即将融化的冰，气温已经升到零度以上，土崩瓦解只在朝夕之间。
从2月18日开始，基辅的示威游行变成暴力对抗。对峙中，警察也有伤亡，亚努科维奇要强力弹压必须依靠军队，但军队声明保持中立，坚持不会以暴力镇压公民权利。
军队如此，执政党“地区党”的议员也出现退党潮，亚努科维奇的权威出现雪崩态势。
亚努科维奇原本希望通过签订协议将形势稳定下来，然后重整自己的基本盘，但没想到几个小时后，他就成了丧家之犬。议会成为权力中心，接二连三通过议案：解除亚努科维奇总统职位、释放季莫申科、5月25日之前举行大选、更换内政部长等。
需要一提的是，反对党“祖国党”与执政党在议会的席位不相上下。而随着议员脱党，乌克兰议会已经“革命”了，完全没有总统议会制或议会总统制的样子。但无论如何，亚努科维奇都是合法的民选总统，在革命的语境之下，法律沦为婢女。
当季莫申科坐着轮椅出现在广场上时，乌克兰革命进入另一个阶段，即如何建立新的政权，其实质就是如何分配革命果实。
季莫申科无疑成为最大的赢家，她宣布参加总统大选，从牢狱到总统职位也许只是两三个月的事情。乌克兰的革命就是这么有戏剧性。
在广场上示威游行了几个月的人们，将慢慢被边缘化。这也将再次印证一个颠簸不破的道理，革命之后的权力往往掌握在中间派精英，而不是最激进的造反者手中。
季莫申科虽然在牢狱中，但她的政治声望和权力底盘依然存在。亚努科维奇上台后把她投入监狱，就是怕她起来夺权。当精英阶层丧失政治伦理之后，政治就只剩下权斗了。亚努科维奇如果不能翻盘，等待他的就是审判和牢狱。如此便陷入了恶性的轮回，革命除了夺权之外，没有更多的意义。
乌克兰的反对派以民主的名义进行革命，但从2004年橙色革命到现在，民主并没有增加太多。现代民主制度需要建立在法治基石之上，乌克兰却在不断修改宪法。每次修改都涉及政体问题，宪法的稳定性不复存在，成为权力斗争的筹码和玩物。乌克兰的政治就剩下街头政治的示威游行和寡头阶层的抢班夺权了，民主不过是漂浮在权力深流之上的泡沫而已。
问题的核心是乌克兰没有一个统一的现代国家制度，西乌克兰和东乌克兰之间的裂痕又难以弥补，政治与地域认同掺杂在了一起。无论亚努科维奇还是季莫申科，都没有能力也没有意愿弥补国家的这种分裂，更多的精力则用在贪污自肥。
民主政治的本质还是精英政治，被动员起来的大众在这场游戏中只是“打打酱油”。精英阶层的政治伦理崩溃，必然会导致政治的退化。无论议会民主还是总统民主，民主只是修饰词，总统或议员才是权力的主人。
亚努科维奇下台，季莫申科上台，这并不是民主转型的胜利，而只是开始。革命之后往往是废墟一堆堆，如何重建还要迈过几个坎儿。
联合政府肯定是以亲欧派为主，季莫申科也表示会尽快与欧洲签署入欧协定。但一个如此动荡不安的乌克兰，欧盟愿不愿意接收呢？
即便渴望入欧的西乌克兰人也要明白一个事实：加入欧盟是非常漫长的过程，以乌克兰目前的状态来看，真是遥遥无期。另外，乌克兰经济是个大问题，新政府上台后就面临沉重的偿债压力。俄罗斯能出150亿美元帮乌克兰还债，欧盟能吗？几个小时可以让权力更迭，但无法让经济有根本起色。不仅乌克兰与欧盟的经济发展水平有云泥之别，乌克兰议会眼花缭乱的革命措施，也让欧盟有些吃不消。
而东乌克兰经济与俄罗斯的整合程度很高，更愿意加入俄罗斯主导的欧亚联盟。如果新政府心急如火地推动入欧，必然遭到俄罗斯制裁。
在欧俄之间，乌克兰的选择空间很有限。根本原因不在于俄罗斯或欧盟的制裁，而是乌克兰内部的分裂。这种状态给了欧俄介入的机会，同时也让大国非常头痛甚至恼火。无原则的政治斗争，让大国也拿乌克兰没办法。
除了内部和解之外，乌克兰没有更好的选择。民主必须建立在国家统一与团结的基础上，现在来看，这在乌克兰是个死局。革命后的重建需要的不是激情，而是理性。无论谁上台都需要平衡东西乌克兰的诉求，这就是一场钢丝上的广场舞，掉入深渊的是乌克兰这个国家。
（本版言论不代表本报观点，仅供参考。文章均有删节）
乌克兰内部的分裂给了欧俄介入的机会，同时也让这些大国非常头痛甚至恼火。无原则的政治斗争，让大国也拿乌克兰没办法。除了内部和解之外，乌克兰没有更好的选择。
六小时前，乌克兰总统亚努科维奇还在与反对派、德法波三国外长、俄罗斯特使谈判，并签下协议。但六个小时后，亚努科维奇就在逃亡的路上了。这就是乌克兰具有戏剧性的革命。亚努科维奇逃跑了，季莫申科出狱了，革命就成功了？
乌克兰持续不断的动荡，在整整3个月后落下帷幕。从11月21日到2月21日，最后的临门一脚居然如此有戏剧性，不仅局内人不明白，旁观者也在迷雾之中。
2月21日签署的协议是转折点。亚努科维奇几乎全部接受了反对派的要求，就像即将融化的冰，气温已经升到零度以上，土崩瓦解只在朝夕之间。
从2月18日开始，基辅的示威游行变成暴力对抗。对峙中，警察也有伤亡，亚努科维奇要强力弹压必须依靠军队，但军队声明保持中立，坚持不会以暴力镇压公民权利。
军队如此，执政党“地区党”的议员也出现退党潮，亚努科维奇的权威出现雪崩态势。
亚努科维奇原本希望通过签订协议将形势稳定下来，然后重整自己的基本盘，但没想到几个小时后，他就成了丧家之犬。议会成为权力中心，接二连三通过议案：解除亚努科维奇总统职位、释放季莫申科、5月25日之前举行大选、更换内政部长等。
需要一提的是，反对党“祖国党”与执政党在议会的席位不相上下。而随着议员脱党，乌克兰议会已经“革命”了，完全没有总统议会制或议会总统制的样子。但无论如何，亚努科维奇都是合法的民选总统，在革命的语境之下，法律沦为婢女。
当季莫申科坐着轮椅出现在广场上时，乌克兰革命进入另一个阶段，即如何建立新的政权，其实质就是如何分配革命果实。
季莫申科无疑成为最大的赢家，她宣布参加总统大选，从牢狱到总统职位也许只是两三个月的事情。乌克兰的革命就是这么有戏剧性。
在广场上示威游行了几个月的人们，将慢慢被边缘化。这也将再次印证一个颠簸不破的道理，革命之后的权力往往掌握在中间派精英，而不是最激进的造反者手中。
季莫申科虽然在牢狱中，但她的政治声望和权力底盘依然存在。亚努科维奇上台后把她投入监狱，就是怕她起来夺权。当精英阶层丧失政治伦理之后，政治就只剩下权斗了。亚努科维奇如果不能翻盘，等待他的就是审判和牢狱。如此便陷入了恶性的轮回，革命除了夺权之外，没有更多的意义。
乌克兰的反对派以民主的名义进行革命，但从2004年橙色革命到现在，民主并没有增加太多。现代民主制度需要建立在法治基石之上，乌克兰却在不断修改宪法。每次修改都涉及政体问题，宪法的稳定性不复存在，成为权力斗争的筹码和玩物。乌克兰的政治就剩下街头政治的示威游行和寡头阶层的抢班夺权了，民主不过是漂浮在权力深流之上的泡沫而已。
问题的核心是乌克兰没有一个统一的现代国家制度，西乌克兰和东乌克兰之间的裂痕又难以弥补，政治与地域认同掺杂在了一起。无论亚努科维奇还是季莫申科，都没有能力也没有意愿弥补国家的这种分裂，更多的精力则用在贪污自肥。
民主政治的本质还是精英政治，被动员起来的大众在这场游戏中只是“打打酱油”。精英阶层的政治伦理崩溃，必然会导致政治的退化。无论议会民主还是总统民主，民主只是修饰词，总统或议员才是权力的主人。
亚努科维奇下台，季莫申科上台，这并不是民主转型的胜利，而只是开始。革命之后往往是废墟一堆堆，如何重建还要迈过几个坎儿。
联合政府肯定是以亲欧派为主，季莫申科也表示会尽快与欧洲签署入欧协定。但一个如此动荡不安的乌克兰，欧盟愿不愿意接收呢？
即便渴望入欧的西乌克兰人也要明白一个事实：加入欧盟是非常漫长的过程，以乌克兰目前的状态来看，真是遥遥无期。另外，乌克兰经济是个大问题，新政府上台后就面临沉重的偿债压力。俄罗斯能出150亿美元帮乌克兰还债，欧盟能吗？几个小时可以让权力更迭，但无法让经济有根本起色。不仅乌克兰与欧盟的经济发展水平有云泥之别，乌克兰议会眼花缭乱的革命措施，也让欧盟有些吃不消。
而东乌克兰经济与俄罗斯的整合程度很高，更愿意加入俄罗斯主导的欧亚联盟。如果新政府心急如火地推动入欧，必然遭到俄罗斯制裁。
在欧俄之间，乌克兰的选择空间很有限。根本原因不在于俄罗斯或欧盟的制裁，而是乌克兰内部的分裂。这种状态给了欧俄介入的机会，同时也让大国非常头痛甚至恼火。无原则的政治斗争，让大国也拿乌克兰没办法。
除了内部和解之外，乌克兰没有更好的选择。民主必须建立在国家统一与团结的基础上，现在来看，这在乌克兰是个死局。革命后的重建需要的不是激情，而是理性。无论谁上台都需要平衡东西乌克兰的诉求，这就是一场钢丝上的广场舞，掉入深渊的是乌克兰这个国家。
（本版言论不代表本报观点，仅供参考。文章均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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