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瓦多：国不在小，有内涵就行

    告别战乱的萨尔瓦多是弹丸之地，却坐拥中美洲密度最高的自然与人文积淀；为振兴旅游业，各行各业的人们都愿意为修复国家的外部形象而努力。

    我的萨尔瓦多之行出师不利：假期只有5天，车子不给力，赤道地区的气候搞得人又饿又渴又热，实在有些熬不住。雪上加霜的是，眼见天色已晚，我才惊觉自己忘了带手电。

    终于把一切安排妥当，准备上路时，私人向导本杰明·里维拉问我，是走风景更多更美的路线，还是抄近道？我起初倾向于后者，最后还是听从了里维拉的建议，同意绕点远——萨尔瓦多毕竟是中美洲最小的国家，走哪条路时间都不会相差太多。

    度假天堂少有人问津

    从尼加拉瓜乘汽艇前往拉乌尼翁港途中，37岁的马里奥·梅伦德兹船长客串起讲解员，向我介绍蝠鲼、鹗、军舰鸟等野生动物，顺带提及这个国家动荡不安的历史。

    1979年，萨尔瓦多内战爆发时，梅伦德兹还是个孩子，因为父亲在政府里有点人脉，他幸运地免于服兵役，从渔夫和舷外马达机械员干起，如今已对这片海域了如指掌。

    汽艇驶过连串树木郁郁葱葱的岛屿，雪白的沙滩看上去是那么诱人。我不禁想入非非：如果有开发商感兴趣，这里完全可以变成比美国迈阿密海滨更棒的度假天堂。

    事实与期望相去甚远。按船长的说法，这些岛上，有点钱的人大多远走高飞，留下的靠亲属寄钱接济。事实上，私人汇款是这个国家重要的外汇收入渠道之一。尽管萨尔瓦多是中美洲工业化程度最高的国家，但光靠服装加工、咖啡和甘蔗种植，致富不啻为奢望。

    在这个弹丸之地，左右两派的冲突曾夺去了7.5万人的生命。第一个晚上，我住在山顶小镇帕奎恩上，边喝咖啡，边跟43岁的塞拉芬·高米兹闲聊。30年前，这位仁兄是个娃娃兵，如今成为旅游业的急先锋。他说：“1992年和平协议签署后，我们意识到应该让外国人多来萨尔瓦多看看，于是设立了不少新的节日，甚至开办了一座‘革命博物馆’。”

    他所说的博物馆藏品丰富，锈迹斑斑的武器和游击队员的老照片摆放在一处，上世纪80年代风格的海报则提醒人们，当年，萨尔瓦多反对派从全球左翼人士那里获得帮助。

    对于我这么个过惯了太平日子的外国人，到曾经的杀戮之地参观，确实有点猎奇的心态。当然，对萨尔瓦多人来说，徜徉于昔日战场，则是见证历史的严肃之举。

    自我正名非一日之功

    苏奇托托号称萨尔瓦多的明信片，大街小巷精心铺砌着鹅卵石，整个城市古色古香。一到周末，大批男女老少从50公里之外的首都圣萨尔瓦多涌来。“殖民主义”在今日拉丁美洲近乎贬义词，市内的众多建筑却是那段历史实实在在的见证者，包括1805年由西班牙人建造的Los Almendros de San Lorenzo，如今改成酒店，也是我在苏奇托托下榻之处。

    这座酒店占了一个街区，包含6间客房、一栋独立别墅、游泳池和种满棕榈树的花园。老板是53岁的帕斯卡·拉贝利，曾在法国时尚圈打拼；他的萨尔瓦多合伙人是60岁的华金·罗德兹诺，曾是该国驻巴黎、罗马和布鲁塞尔的大使。

    拉贝利的生意在2005年开张，至今不温不火。他坚称，今日萨尔瓦多是安全的好去处，只是受到舆论歪曲。“现在是纠正这个国家形象的时候了，地方媒体仅仅刊登一些犯罪数据统计和暴力事件，就被外国媒体纷纷转载。可这些数据从来没得到过准确的分析……犯罪问题并未影响到旅游业，这些报道更无法反映萨尔瓦多人民的热情友好。”

    过去9年间，拉贝利和罗德兹诺接待过一些西欧的小型旅游团，更多的是来自美国、加拿大乃至哥伦比亚和巴西的零散背包客。下午时分，苏奇托托街头的气温往往能达到三十五六度，但货摊上美味的玉米馅饼，粉墙环绕的深巷，富有拉美特色的艺术与摄影画廊，甚至包括悠闲地走来走去的修女和牛仔……这里的一切还是足以吸引你凑上前去的。

    到了工作日，行人、三轮摩托、自行车以及不能上主路行驶的老爷车交汇在一处。男人们随身带着的除了iPhone，还有手工打造的弯刀，既是实用的工具，又是身份的象征。

    弹丸之地却常有惊喜

    穿越萨尔瓦多乡村的过程亦不缺乏野趣，泛美洲公路像链子一样串起许多火山，其中一些不时喷出蒸气，另一些死火山口则变成了湖泊。路旁，原始森林与咖啡种植园错落有致。车子先是奋力爬坡，犹如冲上云霄，之后飞驰而下，须臾之间，太平洋已在前方闪闪发光。

    这就是萨尔瓦多被称为“半小时国家”的缘由——上午还在盘山路上飙车，中午就在沙滩上品尝海味，天黑前还有机会游览玛雅金字塔。里维拉推荐的路线真是超值。

    此行的重头戏是“不可思议国家公园”。在土路上颠簸了一个多钟头后，我如愿看到了蓝冠翠鸰鸟、全身上下有9条带状条纹的犰狳、一些怪模怪样的节肢动物，还听到了笑隼的鸣唱。当黑夜来临，顺着一阵嘶嘶的叫声，我们又发现了一只目光如炬的杂色猫头鹰，窥伺着旁边一株大树上的蝙蝠——看这架势，后者不一会儿就会变成猫头鹰的美味晚餐。

    20世纪初，咖啡种植几乎在萨尔瓦多绝迹，只有一些野生咖啡树残存。1989年，这个国家公园被允许种植9000英亩咖啡，那以后，咖啡的种植迅速恢复。通过山顶关口时，对面过来一队驮着咖啡豆的骡子，正小心翼翼地通过一座危桥，为了不让骡子感到害怕，它们的眼睛都被布蒙上了。这样简陋的措施效果有限，天气恶劣时，人和牲畜可能一同掉进深渊。

    登山步行道很长，不过都被认真做了标记。来到整个公园的制高点，我可以望见邻国危地马拉、洪都拉斯和它们之间的海洋。里维拉在旁按动快门，孜孜不倦地记录下天地间的一幕幕，包括一只罕见的白鹰，以极快的速度向下俯冲，似乎正在完成一次致命的空袭。

    “不可思议国家公园”给了我最大的惊喜，萨尔瓦多之旅至此也宣告结束。下山时，当地向导告诉我，每年来这里的游客仅有8000来人，外国客人更少。但我可以确定，不只是这座公园，萨尔瓦多整个国家，也远比我先前想象的更美丽、更神奇、更热情好客。

    英国《金融时报》